第17章 二十八座山(2 / 2)
果然如她所言,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武帝有首《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太行白陉一条无名道路因而得名'羊肠坂',其山道之艰险亦广为传播,再看这连绵起伏的峰岭,嵯峨险峻,纵深和回旋的余地极大,且山脉总体呈东北往西南走向,足见当初雕刻之人是下了狠功夫的,人常说弹棋布局‘苞上智之弘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子默如此确认道。
(武帝:即魏武帝曹操。)
(“苞上智之弘略”:亦出自魏文帝曹丕《弹棋赋》)
少妍的纤纤玉指一一数将过去:“整整二十八座,东南西北各约七座,莫非皆对应山名?”
“二十八座山,惟妙惟肖,其间沟壑纵横如同川道,两处小小的龙门棋洞也做得一丝不苟……要我说呢,看此棋局之题材,和大禹治水有什么渊源也说不定。”子献沉吟,作出大胆推测,也伸手指点比划起来,“大禹治水所通之山,往往是河或水的发源地或流入地,因此,二十八座全为导水之山,这些在尚书《尚书 禹贡》中都有记载。”
“是呢,《禹贡》里所记的导山次序为: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从“岍山”至“敷浅原”,正好二十八座。”少姝笑盈盈,如数家珍慢语道来。
少妍少嫆埋首棋盘,忙着依言找寻,末了,不约而同地低呼起来。
“一个不差,全对上了!”
“少姝竟连这个也能记得。”
“哎,你们留意到没有,“天汉起没歌”中,银河行径之星官次序,分属二十八星宿,起由东方宿、而北方宿、而西方宿、而南方宿,方才少姝所背出来的导山次序,也是由东方山,而北方山,而西方山,而南方山,简直与银河起没之二十八宿相应一致了!”少婵越说越欣喜,眸光灿烂,“不会是凑巧的吧?”
(天汉起没歌:《晋书 志第一 天文上》载“天汉起没”,“天汉”即“银河”,“天汉起没”,将以二十八星宿作为坐标,来明确银河在天上的起没行径,亦包括它的长度、宽度等。)
少嫆切切地央求起来:“真有那么神?小妹愚鲁,还没全记住呢,烦劳姐姐为我念一遍?”
“好,”少婵清咳一声,郑重其事地诵唱起来,“天汉起东方,经尾箕之间,谓之汉津。乃分为二道,其南,经傅说、鱼、天龠、天弁、河鼓,其北,经龟,贯箕下,次络南斗魁、左旗,至天津下而合南道。乃西南行,又分夹匏瓜,络人星、杵、造父、腾蛇、王良、傅路、阁道北端、太陵、天船、卷舌而南行,络五车,经北河之南,入东井水位而东南行,络南河、阙丘、天狗、天纪、天稷,在七星南而没。”
少嫆唱和似的,跟着学了一遍,才道:“《博物志》上说,张骞出使西域时,便曾乘船从黄河进入了天上的银河,还遇见了牛郎织女。黄河的源头,发端于银河,本就是天上而来的水,大禹导山与其起没一致也没什么奇怪的啦!”
(《博物志》:魏晋博物学家张华着作的志怪小说集。张骞入银河是出自该书记载的一个美丽传说,汉武帝指令张骞去探寻黄河河源,张骞乘船沿黄河而上航行了一个多月,在迷茫之中来到了一处地方,有城池建筑,在一所房子内见有女子在织锦,又见一青年男子牵牛到河边饮水。张骞上前询问,织锦女郎拿出一块石头给他,说:“回去你就知道了”。张骞回来后,名士严君平看见石头后非常惊奇,说:“这是天上的支机石,为织女所有,你从哪里得来的?”张骞这才明白他是进入了银河。)
“照这样说下去,《山海经 大荒经》亦有七对‘日月所出入之山’,不恰恰也是二十八座么?”子默更发奇论,转而又露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来,“可惜那二十八座山名,现如今已无对应之所了。”
“这有什么好恍惚纠结的,大荒之山,自然是无处稽考了啊,”子献开怀劝道,“然而,少婵姐姐与你说得并非全无道理,‘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古来便是以天象与地形相匹配的。”
(“在天成象”句:出自《周易 系辞 上》。)
“一部《山海经》,从地上读到了天上,倒是独辟蹊径,”他们说得热络,少妍听得入心,不由接着问道,“太行属古冀州,既然大禹治水导山对应了二十八宿,那么太行是应了哪一宿呢?”
“应是女宿,”子猷掐指推算即答,又特别冲少姝挤挤眼,“须知,匏瓜星亦属女宿之星官呦。”
少姝点点头:“所谓分星,分野,想来大禹治水之时,确有天地相应的考量,才终有随山浚川,四海会同。”
(分星,分野:指将天上星空区域与地上的国、州互相对应。我国古代的天文学说,把天象中十二星辰的位置与人间社会的地分野结合在一起。这种理论,就天文学来说,被称为分星;就地理来说,则被称为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