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们(1 / 1)
果不其然。随着袅袅宫乐,稔寐又来到了那个绮丽的屋子中,又被几位年轻貌美的宫女(这次换了一批团团围住,再次听到了簪花皇帝的声音。不过,这次稔寐被领到了皇宫顶端的观星阁。簪花皇帝一只手端着那支簪花,另一只手拈着一把羽扇,眯着眼镜,面对头顶的浩瀚星空,泰然自若地,悠然地摇着,仿佛在与银河一同享受这羽扇带来的清风。
“小稔一日未见,不知你在人间过的如何?”簪花皇帝看向稔寐。沉默一会,他又补充道:“看样子,你已适应了在梦境中穿梭的感觉,不是吗?”
“嗯”稔寐只是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说什么,才能不暴露出她的绝望,不暴露出她的无助。
簪花皇帝突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灰蒙蒙的,如天边的繁星般深不可测,却仿佛一下子穿透了稔寐的内心。“绝望也好,无助也好,”簪花微笑道,“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仅剩下你一人了——倘若只剩下你一人,一切或许还能更简单了?哈哈,切莫心急,切莫心急。你曾结识过那么多朋友,即使未知不帮你了、苏苡萱不帮你了,总会有别人的。你不记得,曾与你和未知冰释的那对姐弟了吗?你不记得,你亲爱的异界盟主苏台风了吗?你从来不是孑然一人啊,小稔,你还可以向他们伸出援手。奈何仙人喜欢引用一些北国先人名言,我便也引用一句吧:‘德不孤,必有邻’,你又不是犯过什么不可宽恕的罪孽。至岁暮天寒,人也将去之际,总会有人陪着你的,你甚至可以期望他们来拯救你,哪怕没有成功也好。就算是已如此麻木的、什么也做不了的未知,也一定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稔寐忽然感到心头有了一丝慰藉,不过令她感到慰藉的,竟不是未知,而是苏苡萱。她想,要是苏苡萱能陪我到最后一刻,哪怕死亡会更快来临,也值得了吧。
可突然有意思不自信向她的心头袭来,她迟疑地问道:“是吗?”
“是也”簪花又眯起了眼镜,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短短两天,以你那敏感的心性,一定对人类大致有了些印象与评价。你一定觉得他们和超人类不一样,甚至与众不同,对吧?我们不妨以‘肉性’称呼人类之特性,以‘超性’称呼超人类之特性。‘肉性’便是人类那低级的欲望:像那些女孩对明星的欲望、对炸鸡与奶茶的欲望;像那些恶人对征服他人的欲望、对违反规则的欲望;像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对学校成绩的欲望,对名誉与金钱的欲望这些欲望相差甚远,但终归来讲都是为了得到肉体上的快感——我不愿称之为理性或感性,因为这种快感单纯来自肉体,若以超人类好理解的方式形容,便是一种过度的多巴胺分泌,一种不正确的、使人狂妄到歇斯底里的脑电波。人类为他们的‘肉性’而痴狂,甚至不顾一切,甚至忽略了诸多更美好的事物,而把社会改造成更能满足‘肉性’的样子,陷入到恶性循环中你会觉得他们活得毫无意义,甚至面目可憎,而他们却还沉浸在低级的欢乐中,这便是你所感到的麻木之又来。而‘超性’则是另一种欲望:要上升到更高层面的,可以被称之为理性与感性的欲望:对于和平的欲望,对于友谊的欲望,对于健康(健康的生活,而非长寿的欲望,对于探索(而非征服的欲望,对于‘正确’的欲望不一而足,这其中,便包括了我先前所言之‘陪伴’,为他人奉献的欲望。你会觉得,这才是人们该有的欲望,这才是你身边的人该有的样子吧?不,还有更高一层的,北国人之特性,便称其为‘灵性’:那是北国生灵对于自然最本真的、甚至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感知,是北国生灵那一点都不轰轰烈烈的细水长流到天荒地老的深情,是北国生灵那能够吟诗作画、将写字变为艺术的内心深处对美的最崇高的追求,是北国生灵包容那一切随海风飘来之物的真诚但是,无论是人类、超人类,还是北国生灵也好,永远不是只有一种属性的,他们的差别在于每种特性之多少,如人类以‘肉性’为主,超人类以‘超性’为主,北国人以‘灵性’为主。且不谈与山水同道的北国先人,对于人类与超人类,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天性——便是人性。这人性中,不免有肉性之成分,也总会有超性之成分,甚至还有那么一毫的灵性等待被有心之人激发。所以,就算你眼中的那些人类再麻木,再不堪,他们终究还是人性之人,终究会有那一丝超性,去陪伴你,去为你奉献所以,自然不必担心也”
稔寐懵懂地听着,却不由自主地微笑了。她只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丝光照亮了她的心田;星汉灿烂,仿佛有那么一丝力量支撑着她,不让她猝然倒下。
簪花皇帝却又睁开了他的双眼:“不知,小稔会为这个宇宙带来怎样的特有之性呢?”
不知为何,霎时间,稔寐竟觉得眼前的这对灰色双眸似曾相识——竟和未知的眼眸很是相似!当然,是曾经的那个似乎无所不知、指挥若定、眼里有光的未知。
簪花好像再一次看穿了稔寐的心思,只是笑而不语。
“怎样,有些领悟天机了吗?”他再次眯上眼,和蔼地问道。
“唔”稔寐轻轻地点头,又轻轻地摇头:“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您的说法,似乎有弗氏冰山理论的感觉。就是说,将人的意识形态划分为‘本我’、‘自我’、‘超我’。”
“似有耳闻。”簪花点头道,“但他所言之‘超我’,以我的看法,大概是超人类眼中的‘道德’吧?而我所言之‘灵性’,是与道德不同的。或许不是北国人的你,无法理解,那种‘至善至美’”
他突然将羽扇放在了坐椅旁的茶几上,再次睁眼道:“罢了,我想,便没必要与你在深入讨论下去了。今夜召你至此,主要是有一位仙人想要你见一见她便是我所提到过的奈何仙人,与你相识的忘川的‘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