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黄桃莫吉托(4 / 4)
“大概是”稔寐尽力去回忆这种鸡尾酒,“黄桃酱、朗姆酒、气泡水、柠檬、薄荷与冰块的合奏。其实,单纯地品尝酒类,适度而止,或许也是一种治愈,就像喝咖啡一样。你说,要是你将来开的咖啡馆同时也卖低度数的鸡尾酒,是不是能很受欢迎?”
苏苡萱一边搅拌一边答道:“唔奇怪的组合,就像是用古典音乐打碟一样,可是我喜欢!真是一个天才的点子呢!就这样决定了,将来的‘issuancafe’要设立一个鸡尾酒吧台!”
喝过睡前咖啡后,苏苡萱去用客厅的电视打游戏了,稔寐则去苏苡萱的书房阅读。她觉得慌张,觉得失落,仿佛内心中的某个强烈的期望未被满足,仿佛她所期待的事并未发生。
洗漱以后,与苏苡萱道过晚安以后,稔寐安静地在客卧的床上坐下了。她用那柔软的被子裹住自己,一点点地趴在床上,抱住了枕头。
可她睡不着。她的心头有一丝莫名的烦躁,像一个火苗,一会出现在鼻尖,一会出现在胸口,一会出现在脚心。你刚把它熄灭,它有跑到了别的地方,让你去找寻,仿佛在玩“打地鼠”游戏,可这游戏没有个尽头。
此外,稔寐还很讨厌,讨厌看到视野中那属于未来的一缕栗色头发,讨厌头顶吊灯金属片反射的光中未来的模样,讨厌落地窗外的人类世界一气之下,稔寐猛地坐了起来。这不是我的人生!她在内心大吼道,我也不是未来!我是独一无二的稔寐!她实在觉得受够了,收购了长达两天的不满与提心吊胆,受够了旁人的无视,受够了苏苡萱口中吐出的一个个“未来”。就算苏苡萱喜欢她,又怎么样,苏苡萱眼中的她,依旧还是未来啊!就算她化解了血光之灾,她还要继续过着不该属于她的生活啊
稔寐太想念盟主府,太想念苏台风,太想念姜汁冰淇淋了。她甚至想去回到那嘉年华之前的忙碌生活,想去过那个没有任何选择而只能效劳于盟主大人的生活愈发地想念,那些不断涌出来的可爱的回忆却愈发模糊,直至融合成面目全非的一团残影。
恍惚间一抬头,在止不住的泪水与胸口揪心的疼痛感中,稔寐觉得自己疯了。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精神病人。她觉得自己只是平凡的未来,做了一个关于盟主府的美梦,却毫无根据地相信那美梦与一切有关北国的梦境,以至于陷入了幻想中去。是吗?稔寐痛苦地叹息着,真的是我陷入在虚妄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了吗?她看着那像石头一样的海棠种子与塑料般黯淡无光的奈何之眼。难道他们只是我脑中的造物吗?难道“稔寐”只是一个荒唐的谎言吗?——难道“我”并不存在,抑或说,“我”的客观存在毫无价值吗!?
稔寐不顾被子的阻拦跃下床铺,愤怒地奔向梳妆台旁的镜子,一下下地捶打着镜中的未来,好像只要她够用力,镜中之物就会变成稔寐的模样。
稔寐逐渐变得偏执起来,或者说,她本就偏执。此刻的她,宁愿孤注一掷,相信那没有任何实在依据的稔寐的存在,而决不去接纳镜中的“未来”,接纳那平凡的一生——哪怕没有所谓的“血光之灾”。她控制不住地,以未来的力量去捶打未来的镜像,直到“咔嚓”一声,整片镜子破碎,每个碎片中的未来的镜像都似有讥笑地凝视着她,将她的手扎破,让她在痛觉与悲郁的席卷中沉沦,绝望地倒在地上,一点点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稔寐觉得口腔很湿,泛着酒香,还有一种麻麻的感觉。泪眼朦胧中,她看到苏苡萱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在举着一只酒杯。酒杯中装着还冒着泡泡的黄桃莫吉托。泡泡轻轻地破裂着,如清晨的露水划过夜间。苏苡萱的呼吸声则像日光中渐渐熄灭的灯,平平淡淡,却很温暖。
“你醒了?”苏苡萱疲倦地问道。
拭去眼泪,稔寐发觉这是苏苡萱的房间,而自己正躺在她的腿上,手上的伤早已被包扎处理好,混乱不堪的内心也已平静如水。
“苡萱”稔寐半睡半醒地呢喃道,“你会一直陪我走到人生的尽头吗”
苏苡萱温柔地轻语道:“唔人生尽头吗?听起来,像是和‘永远’相似的好遥远好遥远的概念呢,我甚至体会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概念。但是,我们可以从此开始,相互陪伴,不是‘直到永远’,而是‘从此一直’,力所能及,一步步地做下去。当然——无论我是否陪伴,你都要学会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啊!你觉得黄桃莫吉托很治愈,你就要学会它的做法,而不是要我大半夜为你购买原料、学习食谱;你觉得海顿的钢琴曲好听,你就要学会欣赏它,而不是指望我一遍遍演奏给你;你觉得你觉得苏苡萱很好,你就要让她喜欢你的陪伴,而不是要求我回答什么虚无缥缈的问题!”
沉默了一会,她又将稔寐的脑袋从她的腿上抬了起来,故作埋怨地说道:“在我腿上躺了那么久,我也很累了,今晚你就现在我的床上睡吧,好离我近一些。方才我处理了你的伤口——此前我从未干过这类事情所以很生疏——还在你那干燥的唇上搽了一些黄桃莫吉托。你也赶紧喝一些吧,酒和咖啡一样,放久了就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苏苡萱制作的气泡酒和咖啡一样好喝。甜丝丝的黄桃伴着薄荷的清香,在一个个气泡中带来了奇妙的味觉体验,温柔绵软,却远不如苏苡萱能够抚慰人心。那朗姆酒带来的淡淡苦味,也远不如苏苡萱于某些方面的麻木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