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心晨(1 / 3)
稔寐的休息室愈发杂乱起来。好消息是,医疗废物桶中的药盒与针筒的数量没再增加。她端正地坐在了桌子上,戴了一顶帽子,将衣领遮住脸颊,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五车隐形眼镜需要送往盟主大人所在的战区。”她冷静地开口道,“忘川,你能担任这项任务吗??已经带领团队基本完成新密码系统的研发,盗取了敌军大量信息,所以我们的运输小队能够完全隐蔽在敌人视野之下——这说明此次行动是极为安全的。只需要跑一跑腿,和同行者聊聊天,就好了。这样一来你还无需参加后续几场作战了。”
她又补充道:“我是要让你和心晨带队去的。”
一瞬间我从内心有几分抵触与那位机器人小姐的合作。可是在稔寐的利弊分析下,我还是动摇了,自一个飘着薄雾的清晨出发了,坐在了心晨的副驾。
稔寐与?的指挥可以躲避敌军的视线,却没能躲避白沁泠的游手好闲。
通过?窃取的情报得知,在敌方阵营中白沁泠竟有着和姜汁冰淇淋一样的地位,与苏弋琳的秘书并五名军事委员平起平坐。为此?还曾戏谑地跟我们说,还不如投敌去享受和姜汁冰淇淋一样的优越待遇。但由此也可窥见苏弋琳部队的荒唐之处——权力和地位缺乏一个公平的衡量标准,位于高层的角色各有各的色彩,并不团结。实际上,白沁泠也只是相当于君主立宪制中的皇帝,无法控制整个集团的行动,最多只能带着他的跟班部队四处乱逛、吃喝玩乐——他也仅有能力去做这些。在苏弋琳眼中,他是安定樨洛的砝码。在樨洛眼中,或许,他的儿子,更像是一个将要复辟的皇帝,将要让她做上母凭子贵、获得“白限的盟主夫人”之名的妄想之梦的决定性因素。
我们在经过中央异界学院时遭遇了白沁泠穿着棉服的部队,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抓捕我们,可他的部下愿意立功。在先遣部队的炮火掩护下,我们兵分三路,我和心晨单独驶入了校园的地下车库,打算从漆黑不见五指的隐蔽的地下通道来跨越整座校园。
此时的校园,已与我以未始的身份所见之校园,大相径庭了。由于其距离盟主府之近,自墨昙时代以来便矗立着的学园首当其冲,受到了战火的波及。盟主府化为废墟,苏弋琳也丝毫不留恋异界中央学园,收纳了其中的人才与有用之物,便将其也荒废了。原先的一幢幢闪烁着灯光的楼房变为一片死寂,再无热情好学的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再无馥郁含香的书香气息,就连控制系统也停止了运作,使得我们只能使用自带的光源和自带的导航系统来寻找方向,原本的通道也被因控制系统失灵而降下的防火墙堵得严严实实。最终,盘旋许久,我和心晨竟走入了一条死胡同。身后的大门在我们进入的一瞬间轰然降下,我们如笼中之鸟困在了这个地方。
更坏的消息是,打开车门后我才发现室外竟如极地气候般刺骨,车子排出的气体已然在地面上结成了霜,我近乎要立即因体温骤降而冻死在这冰冷的地下室内。好在我反应得足够快,迅速回到了车舱的怀抱。心晨说,大概是这片区域的天气系统已经失控,由于我们一直坐在车里才感知不出来,也难怪方才白沁泠的部队穿着棉服。
她递给我了一杯热水,一边向我汇报着:“我刚刚通过奥洛拉应急系统向稔寐汇报了我们的坐标,我不知道救援部队多久能够赶到,也无法确认此次营救需要多久,更不清楚地面部队的安危情况。这个系统只有发送功能,而没有接收功能——但是能够通过极远的距离、极快的速度、跨越几乎99%的障碍物的信号发射系统已是异界最领先的级别了。目前我们的唯一取暖设备是这辆车,同时还需为货物提供合适的温度,预计还能维持48小时。食物与水储备在保证生存必须的情况下能够供应7日,倘若心晨切换至低能耗模式,降低运行效率,我们的生存时常将延长一倍;倘若心晨从此关机,我们的生存时常将延长两倍。”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兜里的碧叶轻刃。
“此次行程中忘川具有心晨的第二命令权,逃离前心晨听从忘川的命令。”
“我要你留下来——”我的心一里一下子泳动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流,跨越了我对心晨的积怨,让我将她留在身边。真是的,我自责起来,我是那么地自私,竟一直挂念着心中那狭隘、无用的个人情感,相比心晨失了不少气度。而我又是这样地冰冷、泯灭人性,竟非要到这样的生死关头才能够有所觉悟,良心发现,唤回我心中的那份久久埋没的温情。而心晨呢?她从来不计较我,从来都照顾着我,包容着我的任性,甚至宽容地将她存在的权利交由我去决定!
我近乎理解为何灼羽会如此地喜爱、依赖心晨,甚至做出与她相濡以沫的决定了。她如一个无暇的圣母,源源不断地外溢着温暖的光芒,像是初晨的日光,悉数拂过地面上的每一生灵。
她开口,熟悉的台湾腔打断了我的思绪:“收到命令,保持正常运行状态。”
接着,我们都沉默了。相较于我内心的触动,她是如此地冷静,好像那些关于“存在”的决定对于她来说就是似有若无的一句话语,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在她所知的范围内照顾好我,而无需理会我内心中潜藏的感受。
一边思考着,我一边将热水一饮而尽,躺在了座椅靠背上,忍受着没有尽头的寂寞。我应该放心的,因为心晨的救援信号肯定能够送达至稔寐身边,而以稔寐的性格她定不会如苏弋琳般有将朋友视为“弃子”的可能,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营救我们。可是我本能地不放心。哪管我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我脆弱的心灵仍是难逃黑暗的折磨,我的心跳逐渐加快,整个身体愈发不适,难以安寝,又难耐清醒。我要向心晨求助吗?我扪心自问道。我看向她,倏尔间又不禁颤栗,感到她离我无比遥远,她的完美令我无法企及——抑或说,让生而不完美的我无法接受、心生嫉妒。
心晨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我难耐的寂静:“忘川大人,请沿着天窗向上看,上面有一道暗门呢。”
我激动起来,仿佛我们马上就能重新回到地面。果然,那是一道小小的暗门,一旁的自供电密码锁在心晨用光源的照射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