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北庭(续)(1 / 3)
“漫天飞雪遮山峦,谁人冬日衣犹寒,一树落絮千枝白,一袭轻裟行山间,沉沉雾寂空山静,沓沓山寺钟声远,抛下三寸凡尘事,渡得无忧年复年。好好好……,杨公所书,淋漓尽致地道出了此情此景,远山叠雪,银装素裹,周遭景致与此诗句颇为相契,深有意境呀!”北庭都督府判官兼陶元仲看着书案上那副题词,极为欣赏,手捻胡须连声赞道:“我等居西域经年,除了被风霜染白了华发,嘴里也是吃了不少的沙子,曾经的才情雅致,早已不复再有,已然为一边陲粗鄙之辈。想不到,杨公之情致仍不输往昔呀!”
“就算我辈空有才情,于国于政,又有何意?”庭州观察使杨从林苦笑着说道:“在这西域边陲,唯有武功方能有所建树,唯有武夫才能闻达于朝廷,也唯有破敌灭国方能抒展胸中野心。”
“杨公对于岳大将军不顾劝阻执意领兵进击准噶尔之事,还在耿耿于怀?”陶元仲问道。
“冬日征战,向来为兵家大忌,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之危。”杨从林沉声说道:“庭州距离伊犁,何止千里,而且顶风冒雪,翻越山岭,若是鞑虏于险要之处设伏阻击,数千精锐大军恐难幸免,毁于一旦。如若兵败,整个北庭危矣,历十余年来才取得的大好局面,也将就此葬送。”
“大将军用兵素来谨慎,征战十余年来鲜有败绩,当不至被鞑虏所伏击。”陶元仲说道:“即使山岭阻隔,大雪南行,大将军必不会冒险深入准噶尔境内。另者,大将军几乎将庭州所积存御寒棉裘尽数归集于军中,盖能保全军士伤寒之袭。虽然此行,距离超过千里,但大军以爬犁雪橇为载物,速度比之夏秋时节快马奔行尚要迅捷几分,雷霆奔袭,当可让鞑虏猝不及防。杨公此番担心,怕是有些多虑了。”
“但愿如此吧。”杨从林叹了一口气,“我大秦经营北庭十数年,建城筑堡三十余座,移民四万余户,开垦良田近百万亩,放养牛马牲口十万余头,几近实现自给,大大减轻了内陆物资输送的花费。倘若局势崩坏,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准噶尔蒙古自统一在一起后,就展现出了越来越强的侵略性。葛尔丹时期,就开始不断经略喀尔喀蒙古,派兵攻城略地,一边扩大他们自己的地盘,一边整合整个蒙古势力。他们在早些年更是进军原察合台汗国旧地,因为有着内应的关系,一路扩张都很顺利。先后夺取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沙、阿克苏、乌什等地区。在蛰伏数年,准噶尔消化了这些察合台汗国遗民后,帐下又平添数万名龙精虎猛的骑兵,其野心也随之增长,便试图剑指漠南,继而问鼎中原,再现蒙元帝国。
噶尔丹死后,策妄阿拉布坦在巩固蒙古的地盘和影响力的同时,对哈萨克汗国不停用兵,硬是将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中亚霸主给打得四分五裂,成为他们准噶尔汗国的仆从。此举,不仅让准噶尔消除了后顾之忧,而且还拥有了稳定的大后方,可以获得充足的物资和人员补充,使得准噶尔部可以专心向东,挑战大秦。
若是任其发展和壮大,那么在我大秦王朝的北边,又将诞生一个庞大的草原帝国,宛如汉之匈奴,唐之突厥,说不定再演蒙元覆宋之惨事。
故而,单从军事方面来看,草原上出现一个雄主、霸主,这历来是中原王朝难以忍受的事情。从数十年前我大秦建朔之始,我大秦官兵便在追剿清虏余孽之际,趁势杀入漠北。除了破坏清虏所谓的满蒙一体,不给其喘息之机,还有就是以犁庭扫穴之势,一举将这里的游牧部落打散,防止出现一个统一而强大的草原霸主。
这么多年来,我大秦从漠西和西域两个方向,主动出击,与准噶尔展开了一场长达三十多年的战争,就是想摧毁和瓦解这个充满野心的蒙古部落。
没错,虽然准噶尔部早在许多年前便建基立业,成立汗国,取消了各自为政,互不统属的传统的松散的卫拉特联盟,还取消了各部族长的权力和各部大小洪台吉、克什(太师)、济农等称谓。在完善和加强鄂托克编制的基础上,将部族长的权力分散到各鄂托克宰桑手里。王廷的一切指示和命令,直接可传达到各鄂托克宰桑处,由宰桑具体执行,并向汗王负责,已经完成了部落联盟制向国家政权的过渡。
那又如何?
在我大秦王朝眼里,你们准噶尔部就是一群北方蛮夷,一群抢掠成性的草原鞑虏。就算建立了所谓的汗国,那也不过是沐猴而冠,狄夷之治罢了。
尽管大秦朝中部分官员以及许多文人对准噶尔部表现得较为轻视,但置身于西域的驻屯官员却对这个称雄西域的蒙古政权不敢小嘘半分。
人家虽然是蒙古鞑虏,但他们却有自己的兵工厂,能生产制造火炮和火枪,军队士兵也非常熟悉火器尤其是大炮的应用,战斗力可比普通的草原势力强多了,连罗刹人都不敢掠其锋芒。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人口太少,使得他们的兵力不多,但几万精锐骑兵却可以轻松地拉出来,这就需要我大秦动员几倍的步骑来应付了,毕竟有时候防守总是相对被动一些。
好在我大秦国力雄厚,花费十余年时间,靠着犀利的火器和优势的兵力,从最东边的哈密,一点一点地推进至高昌(今吐鲁番)、轮台、宁边(今昌吉)、盐泊(今乌苏),直至精河(今新疆精河县),摸到了准噶尔核心地带——伊犁河谷的附近。
依着杨从林谨慎的性格,那就是再花费几年,将堡垒继续修筑到赛里木湖边,直抵博罗科努山,然后在夏秋时节,不断出动小股兵马往伊犁地区渗透,袭击他们游牧和耕种的部落居民,对准噶尔汗国持续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