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梦23(1 / 6)
谢星纬于睡梦中陡然惊醒。
他并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觉察到任何异样, 但是所有的危机感都在顷刻间复苏, 没有丝毫停顿就侵占了所有的知觉, 甚至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 警惕心已经如针刺一般袭卷全身。
这大概是一种条件反射, 一种习惯了将脑袋悬在剑上行走江湖后,对危险临近所具备的顶尖的敏锐与直觉。
他握着剑立在门口静静地等待了片刻, 随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闪身出去。
院落中一片宁寂, 月光坦荡荡,夜色静悄悄。
然而有些静得太过了——简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倘若在别处,这个时间点已经可以听见零星的几点鸡鸣狗吠,可是在漠北一向只有偶然的几声狼嚎鹫鸣, 划破长空传得极远, 绝命渡也无他乡随处可见的虫鸣鸟叫, 就算有乌鸦爱停树上但那些鸟也素来不喜出声,然而此刻的氛围还是格外叫人不舒服。
诡异得似乎连风也被吞掉了。
枝叶悄然无声,屋舍中毫无人响,花草树木仿佛画中描摹的图景一样死气沉沉,天地之间就仿佛暴雨欲来前呈现出的那种近乎可怖的静寂。
但谢星纬的直觉告诉他, 这并不是即将下雨前片刻的宁静,而是一个如幕布般笼罩着绝命渡且毫不止歇吞噬着一切声音的怪物。
这就奇怪了。
他跳上了房顶,眯着眼环顾视野可及的整个绝命渡。
月光明亮,夜色清透, 但要仔细看清所有的事物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视线粗粗扫过一圈,同样没发现什么异样,所有人好像都在黎明前的寂夜里沉沉酣睡。
并不是什么多难理解的事,唐门一行带着石钴城的外来者前来绝命渡已经是前夜的事,随后又是大半日惊悚可怕的蛊斗,莫说是当时在镇宝阁里外旁观的人,就算是没有参与的人,精神也崩到了极致,这个点睡得熟一些并没有什么意外。
他正要运轻功到别处去看看情况,这个念头刚起来忽然停顿了一下,想起唐千叶专程前来警告自己的话语,一时就有些迟疑——倘若他现下离开,也算是出了门吧。
他是否有可能遇到什么,以至于会让唐千叶不得不事先提醒自己?
思绪在脑海里发生的冲突就像是烟花一瞬泯灭,他就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走,刚抬了步蓦地感觉到一道注视,猛然收步转身,看到夜色中一双隐约泛着绿光的眼。
隔壁院落的屋檐边翘着腿坐着个黄裳的女童——她未看他时,就如一幕无形的雾气一般融入夜色,毫无存在感;但当她注视着他时,她在他的知觉里陡然就亮了起来,她的衣裳映着月光是如此得亮丽,苍白的小脸皎洁得像是散发出荧光一般,就连那鲜红的讥讽上翘的嘴唇也像是饮了血似的叫人惊悚。
他无声地吐了个名:“玲儿……”
女童晃着自己幼细的小腿,瞧着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是脸上的表情太过冷漠恶意。
她没有说话,对视一眼便又把头扭了过去——既然没见她动,谢星纬一颗心稳稳落入肚中,也放弃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