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南下(1 / 6)
收到闫东楼快马加鞭送来的紧要书信时,穆祺已经跨过了黄河,于风陵渡换乘马车,改道往浙江而去。
拜托海商转交书信之后,与葡萄牙的战争便再不可避免。所以海刚峰先行一步,带着大量的火器火箭回上虞预做布置,充分发挥主场的地利优势。而穆祺则迟缓一步,押运的是某些足以扭转战局的秘密武器——虽然系统迟缓、愚蠢,常常出一些匪夷所思的bug,但该有的功能还是有的,只要穆祺愿意消耗他来之不易的偏差值,依旧可以兑换出某些极为惊人的东西。
譬如现在这几十口用湿润棉花严密包裹,印着“轻拿轻放”的大木箱。
国公府的人口风极严,被雇佣来的马夫和力工都浑然不知端倪,还以为只是达官贵人们运行李,只不过押送的东西格外精贵,需要贵人亲自看管而已。这一列车队浩浩荡荡上百人,大概只有一同南下的儒望心头有数,晓得穆国公世子八成又憋了个什么大的。
没错,虽然儒望想方设法给自己寻了个替手,不用亲自面对葡萄牙人的怒火。但穆国公世子收拾东西准备动身之时,他思索良久,还是死皮赖脸跟了上来,打算实时窥伺事态的发展——中国与葡萄牙大打出手,无论最终胜负如何,都会极大的改变亚洲海贸的局势。身为精明老辣的商人,他当然不能错过这样的一线情报。
穆国公世子倒没有拒绝这位不请自该藏的藏,一路上东拉西扯含沙射影,了不得就装疯卖傻直接发癫,基本没吐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一回被快马送来的书信也是同样,儒望旁敲侧击的要探问书信内容,穆祺却只微微一笑:
“这是朝中重臣送来的信,信中对在下似乎颇有不满。等到返回京城之后,在下还要设法一一解释呢。”
儒望喔了一声,立刻就有些心动了。他到大安也有几年了,对此处的风土人情多有了解,知道在科举制加持下,当今的中土才真正是政治斗争的热土,卷王的应许之地,迥非寻常可比。
时至如今,西方的宫廷还只是顶级贵族的自留地,彼此的权力争夺也往往带着老派贵族假惺惺的体面与软弱,更像是表现性质的决斗而非厮杀。但中国就不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怕是出身最为贫微寒贱的读书人,都有可能借着科举一跃龙门,获得高层政治的门票。于是小小朝廷中藏龙卧虎,汇聚九州万方数千万人中最顶级的权谋高手,胜者为首辅败者入尘土,上限无穷高下限无穷低,真正能够激发起参赛者的一切积极性,社会达尔文主义梦寐以求的天堂。
换言之,就算是尊贵如穆国公府,也未必能在这种无限制的吃鸡大赛中力保万全。有什么好歹倒不至于,但真要是差错了一点,被整个灰头土脸黯然离京还是很有可能的。
危机就是机遇,客户的麻烦就是商人出手的良机。儒望精神一振,心想趁机推销的时候终于到了。他立刻出声:
“不知信里都有些什么不满呢?想来也只是误解而已。”
“可能吧。”世子平淡道:“这些大臣们指责我与洋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对外太过软弱,简直有失国家的体面。”
儒望:?!
儒望太过震惊,简直连刚刚揣摩好的那几句精妙绝伦的推销话术都忘了个干净——不是,连穆国公世子都可以算是软弱吗?
虽然大缺大德不做人,在帝国主义剥削压迫杀戮等诸多事业上勇攀高峰。但迄今为止,英吉利还依旧只是大航海时代刚刚入局的萌新,只能靠着坑蒙拐骗见缝插针的手段吃一点残羹剩饭而已。真正称霸海域而纵横无敌的帝国,此时唯有西班牙与葡萄牙而已;其锋芒之凌厉强悍,欧陆各强国都只能退避三舍,何况乎武器还相对落后的远东?
换言之,穆国公世子属于是刚出新手村就怒刷大boss,成精的奔波儿灞单挑美猴王,绝对是莽中之莽,莽到让儒望翘舌难下,精神大受刺激的地步。但如果这种莽法,居然都还要被他的同僚评价为“软弱”的话……
你们大安朝廷是不是太极端了一点啊?
儒望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微变化了。
当然,这就是儒望先生经验太少,理解难免有些偏差了。因为带宋靖康之耻所留下的永久的ptsd,大安上下在对外问题上倒的确是一向强硬。但欧阳进等在书信中攻击什么“软弱”,则纯粹是官场攻讦中常见的借题发挥而已。反正对外谈判的就喷作软弱,对外用兵的则斥为跋扈,不谈判也不用兵的就叫误国。三顶帽子不大不小总有一顶适合你。党争各派靠着这一手大杀四方所向无敌,最终将槐宗挂到了老歪脖子树上为止。
所以,这种言论除了恐吓以外其实没有别的意义。穆祺仔仔细细看过一回,便将信件撕成碎片,随意丢进了马车中的火炉里。
但儒望明显是被吓着了。他沉默片刻之后,到底还是低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