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笔秆子、画笔和毒药(2 / 3)
王子虚沉默了。
他又想起那位老光棍——按理说,那样的家伙应该人人喊打,但偏偏他的语言骚扰持续了许多年,已经成为街头文化的一部分。谈及老光棍,大家也往往评价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事后回想起来,王子虚才意识到,也许老光棍的行为是大家所默许的。证据就是被调戏的大娘们并不愤怒,在调戏发生时,路边的看客们也都轰然发笑、鼓掌。在观众们热烈的氛围下,老光棍往往表演得更加卖力。
也许对于老光棍来说,每天在街头发生的那一场场调戏,实际上是计划内的舞台表演,而他心甘情愿成为小丑;站在被调戏者的视角,也许老光棍并不是加害者,大娘才是被取悦的一方。
在这个街头舞台上,老光棍必须调戏得有水平,大娘的反应必须得体且泼辣,并且始终占据上风,才真正完成了两边的角色诠释。这是一种表演性质的两性关系,是一场短小精悍的伦理剧。在那个精神生活匮乏的年代,是大家为数不多的文化生活之一。大家都在围观当中,暗度陈仓地产生了大量力比多。
王子虚开始理解光头转述的王尔德名言: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性有关。
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依然有点难以接受。
他的目标是诺贝尔文学奖,攻读的也都是文学名家作品,虽说那些作品当中也有许多情色的部分。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当中,弗洛伦蒂诺·阿里萨就交往过上千名女性;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的初夜,也有相当详细且令人印象深刻的描写。
他还记得书中关于费尔明娜初夜的情节:这对新婚夫妻在床上研究生理课,天真纯洁的费尔明娜对于那根蠢东西的评价是“我从来都搞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一回事。”而她的丈夫则说“它就像人的长子,你工作一辈子都是为了它,为它牺牲一切,可到头来,它还是只做它想做的事”。
没错,是这样。“一切都与性有关,除了性本身。性关乎权力。”王尔德的名句和乌尔比诺医生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书中乌尔比诺医生和费尔明娜度蜜月时,正是在欧洲,而且正好遇见了奥斯卡·王尔德。这个巧合如此美妙,就好像50年前加西亚·马尔克斯开枪射出的子弹,正中此时王子虚的眉心。
可是,王子虚依然难以接受光头对自己的期待。他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作家,将来会成为一位文豪,骄傲地代表自己祖国取得诺贝尔文学奖,而不是在一个袖珍app里,用自己的才华开导寂寞空虚的陌生人,让她们开导。
王子虚说:“我只是一个写小说的,我不太会撩骚,我至今,也只谈过一场恋爱,我可能不太符合你的要求。”
光头竖起手指,坚决地冲他摇了摇,说道:
“不,你太低估你自己了。我们的那些语疗员,对于力比多的理解太过于肤浅,他们以为,粗鄙露骨的语言就能激发用户的力比多。但是你明显不同,你的文字里,有着一种灵性,一种内涵,这才是真正能疗愈现代人灵魂创伤的东西。”
王子虚挺起胸膛。作为一名以诺贝尔文学奖为目标的作者,他的内涵毋庸置疑。他想要服务的对象,是全世界的普罗大众,如果连囊括3万寂寞用户的器量都没有,又谈何面对泱泱天下?
“放心,你要做的其实很简单。”
光头掏出手机,亮给王子虚,手机上,是另一款app的界面。
“这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们的理念和我们一样,但是他们的策略更加先进。他们的每个语疗员都在扮演一种人设,有的是霸道总裁,有的是死忠狼狗,虽然依然俗套,但比我们语疗员单纯的撩骚更具有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