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顿先生（四）（1 / 2）

乔在风暴中活了下来，渡轮失去所有动力，桅杆也被折断，风浪过后幸运地被搜救队发现，只有几位老年客人在巨浪的颠簸中摔伤了手脚，绝大部分乘客都安然无恙。

“这是个奇迹。”港口的报纸这样报道。市民们争相聚集在码头要近距离见识这艘海上的幸运儿，渴望分享它的好运。船舶的返航是被拖船拉进港口，却无损它搏击风暴的荣耀，船体的每一处破损都是勇气的证明。当地市政厅甚至还专门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船舶所属的航运公司也名噪一时。

可乔知道这些算不上什么，自己身上早已发生过另一场奇迹。那些过往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的浑浊图景显出了真相：病疴缠身的瘦小身躯、视野中急遽远离的城区街道、油彩画般的瑰丽星空、蛰伏着不安与恐惧的黑暗河道、背身站起的苍白幽灵。

陈旧的记忆从未如此清晰。

挣脱混沌的火色流星照亮黑暗的渊薮，颠覆虚伪的星海，牺牲自己给将要被献祭的孩子带来新生的希望。

但是有些东西却永远地失去了。乔想着至少要抓住些可能的线索。

下船后他来到距离最近的家族航运集团办事处，刚刚经历过战争正是航运发展的黄金时期，蓬勃发展的业务需要大量的人手，开出的薪酬也是非常诱人，按照年薪计算足以支持一家在当地的中等以上生活水平，更不要说还有额外的奖金，远航的船员成了最令人羡慕的工作。

招聘窗口挤满了健壮的青年，乔没有显露身份，只是跟在队伍后面交上了登记表，当然他是用假名登记的。

水手的缺口太大，没有人会仔细审查具体个人信息，乔的申请很快通过，在接下来的理论与体能考核中他都表现出色。只是过于突出的成绩受到了航运集团总部的青睐，乔接下来的考试由集团高层人士亲自负责。

考官是位曾经的英雄船长，战争期间冒着各种危险反复往返于两片大陆运输物资，最终被长年的冒险拖垮了身体，战争还没结束就离开舵盘回到办公室主持招揽人才的工作。

即使日后成为高级船长带领船队在无边汪洋上劈波斩浪，这场考试的亲历者也很难忘记当时的情景：刚刚还对着自己澎湃讲演的英雄船长紧接着在就考试中对着一个棕色皮肤的年轻人恭敬行礼，动作的标准程度完美的贴切英雄船长的身份。

稍微聪明些的考官都会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假装没有认出这位年轻人，让他顺利通过考试，或者在考试结束后和他亲切地交流下，给出一些老道又真诚的建议。就像是家族中其他温和热心的长辈一样。

这位英雄船长正是这样做的，在他第一年作为主考官面对乔的次兄的时候。现在那个可怜年轻人的遗骨还深沉海底。

现在他不知道同意乔考试通过会不会触怒海顿先生，而按照乔的水平又能确实无误的通过考试，就只能用这种办法委婉地拒绝乔。在他的心里也实在不希望再把这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送往海上，难以捉摸的大海似乎对海顿家族的孩子有着先天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