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嫂嫂道出土坯房里的隐秘(1 / 2)
吃完晚饭回到土坯房,已是掌灯时分。我点上油灯,从书包里掏出红宝书,贴近油灯看。只是为了清理下纷乱的思绪和打发时间,并不想从熟悉的字里行间读出新的心得。
然而,脑间那些明暗不定、窜来窜去的想法,还是把我的视线从红宝书上拉开,拉到对面昏幽幽的土坯墙上。
现在可以肯定,这间土坯房里连续两夜让我感觉到的什么,绝非错觉,就是真实的发生。这房里有着不可知的什么,但是暂时只在我的感觉上出现,不在视觉上出现,属于目视无形,实则有形的物类。
四嫂嫂对我说的那半截子话,以及她诡秘的表情,实际上已经为我做出了证明:你没错。再想想秦豫姐的表现,她三次来叫我去吃晚饭,都是站在院门口叫,而非进屋来叫,这很不符合常规。我三次从房里出来时,她都侧脸对着这间土坯房,明显的是不想让这间土坯房进入眼中。
这到底是为什么?这间土坯房,怎么让她如此的不忍直视?
第三次与秦豫姐并肩走向饭棚时,我说秦豫姐,你都连着三次晚饭来叫我了,我现在闭着眼睛也能走到饭棚,以后不用再麻烦来叫我。
还在拿眼睛搜索我的脸的秦豫姐回答说:事不过三哈!我也就来叫你三次,因为三次,才能把吃晚饭的时间打到你的生物钟上,以后到了这个饭点,都会提醒你。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按时吃饭。
秦豫姐说得诙谐也轻松,但让我感受深的是她的轻松——她说完了这些话,好似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我觉着,她卸下的大包袱,就是以我为“户主”的这间土坯房。她看到了土坯房,包袱就会上身,看不到了就能卸下。这是怎样的一种物质与精神的关系,真吊人的胃口。
仍然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后半夜,前两夜的感觉又来了。虽说整个白天我主要是在地里看知青们干活,没怎么伸手,但地头地尾地走,也把首次下地充当农民的我,累得不轻。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深睡,不情愿被打扰。
我本该点亮油灯,或者拿起枕边的手电筒照照,让再次弄醒我什么散去。但又怕四嫂嫂这会儿起夜,再看到我深夜的反常,于是忍住。
“诶,不管你是什么,请你不要影响我睡觉。我天亮得去地里干农活,我得靠睡好觉,来养足劲。”我对着眼前的黑漆漆小声说。
声音刚从我嘴里出来,房里的空气一下就凝固了。这一凝固,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开口前,的确有个什么在黑漆漆中游动,我的开口将其束缚住。说是它自己静止住的更合适,因为我不可能施展得出束缚的力量。
凝固中,我感到有对儿耳朵,认真地张开,似乎还慢慢向我贴近。在我心跳加快,要到腾一下坐起来时,凝固开始化解,不多会儿,好像被什么收拢后,携带走了。
头顶着大太阳在地里除草时,缺觉的我没感到什么困倦。这是新鲜感把困倦压下去了。秦豫姐教我怎样握锄把,怎么下锄头,怎么使手劲,又教了我辨识草与苗,便任由我自己干了。
看着满地里干活的知青,想着我是其中的一个,正在广阔天地间大有作为着,自豪感伴随了我挥锄的一整天。
收工的路上,我走在嘻嘻哈哈说笑的知青群的最后,踩着斜斜的夕阳光,品味着我这一天的收获。快进炊烟四起的村里时,我想起了四嫂嫂,那本已隐遁的好奇,又把我吊了起来,真的像有把铁钩子,勾住了我的五脏六腑向上拎。
又在房门前洗脸时,我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希望四嫂嫂能听到。我想好了,如果我洗完了脸,四嫂嫂还没出现在竹篱外,我就把毯子拿到院子里甩甩,甩声越大越好。
正在擦脸,身后啪响了声。我回身,有一块小石头正在落地,可我没看见竹篱外有四嫂嫂。
正纳闷,竹篱下面传来轻微的哗啦声,看去时,一只伸进来的手在那儿摆。原来四嫂嫂连着扔完两块小石头,就蹲到竹篱下。我把擦脸巾丢进脸盆里,连忙过去。四嫂嫂让我蹲下来说话。看得出来,四嫂嫂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俩。
四嫂嫂显得很兴奋,脸上敷了层红晕,可能是被这种充满地下接头意味的感受怂恿的。四嫂嫂语速很快地问我,夜里睡得好吗,没有发现什么吗?我本不想如实回答,可以向不如实回答,四嫂嫂可能就不好顺着我的话说,房子里怎么回事,我还得蒙在鼓里。
我说睡得不是很好,半夜醒了过来,感觉房子里有个什么。四嫂嫂绷着嘴点点头,好像在说:是的,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