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名字叫滢馨(2 / 2)
滢馨的英文歌唱得非常动听,那歌声真的能由耳朵走进大脑,再走进心里。可惜没能一次大声唱过。
我与滢馨在土坯房里安宁舒心的生活,三年后出现了变化。当时,滢馨对非常关照我俩的陈东升,产生了感情。
遇事沉稳,也敢担事的陈东升,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同情心非常强。他一直用自己的言行来影响点里的知青,要平等对待我和滢馨,不要有意把我和滢馨与家庭联系起来,要区别对待。
他还进一步阐明:家庭是家庭,个人是个人。谁都不能在出生时选折家庭,但个人在运动中清醒了后,只要与家庭划清了界限,都是能够接受教育、不断向上的好青年。
劳动总结会上,陈东升总能客观地评价我和滢馨的劳动热情和干劲,从不有意的视而不见。碰到我俩完成双倍的活时,马上就当着大伙的面进行表扬。这不仅使我俩心情舒畅,越干越有劲,越干越觉着有奔头,也使点里的知青们,习惯了用平等的态度对待我俩。
陈东升体力好干活快,他每次干完了自己的活后,都要帮着别人干,当然帮我和滢馨的次数最多。
我和滢馨都有很强的自己的活自己干完的犟劲,所以都不愿意让陈东升帮忙。陈东升却说,早干完,早歇歇。说完就闷着头干起来。他的衣服上,总是一片片的汗碱印,脸上的汗珠不住地往地上掉。
我和滢馨晚上谈论他时,总要估计下他一天得喝多少水,会不会比犁地的水牛喝得还多。估计完,头顶头躺着的我俩,就会在黑暗中咯咯笑一会儿。
说到陈东升,就会让人心情愉快,头脑放松,也让人感到踏实。那些交心的夜晚,我俩总要留些时间说说陈东升。
那是早春的一个晚上,滢馨给我分析国外一部作品中的人物时,说着说着没了声。我等了会儿还是没声,就轻声问你睡着了?她翻下身说没睡着。我说今天是累了,睡吧,明晚再接着讲。她没吱声,但我听到了她的喘息,比往常的急也重,还有被控制的叹气声。
忽然,她对我说,玉洁姐,我喜欢上了陈东升,不能不喜欢了。我本能地一惊,脑中第一反应是不妥。尽管是在黑暗中,滢馨也能感到我的反应,或者说能预判到我的反应。
玉洁姐,你是不是认为我不该这样,我跟陈东升差距太大?滢馨已经坐了起来,我感到了黑暗中她看过来的目光。
她说的突然,问的直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我,不知怎么开口了。虽然我俩都决心忘掉自己的家庭,也都认为自己已经成为了广阔天地里的新人,但关键时刻,我俩被人拎出来的还是那个家庭,被人衡量的也是那个家庭。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这种家庭的后代,可以去喜欢陈东升那样家庭出身的人,也不敢想。即使我想,也会是:我们能去喜欢吗?我们有喜欢的资格吗?结论一定是:不能。
陈东升的父母都是炼钢厂的工人,他的爷爷姥爷,也都是那个炼钢厂的工人老前辈,曾经用身体挡住了溃败的国民党反动派对钢厂的破坏,为保住钢厂立下了功劳。
他的父亲也了不得,当了多年的省级劳动模范,多次上省报,是工人阶级的典范,令人瞩目。这样家庭出身的陈东升,怎么能与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发生劳动生产之外的关系呢。
陈东升的家庭情况,滢馨跟我一样清楚,她更清楚,她与陈东升有着怎样的差距。她是犹豫的,她在该与不该间,不知反复斗争过多少次,最后“不能不喜欢了”占了上风,并把她牢牢控制。
她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能跟着心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滢馨这段时间举止上的变化,所含有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