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半吊金银买婴童,善心反与无常同(1 / 3)
只听得巷子对面一阵喧闹。舒眉穿过遍地的排泄物与肮脏的人腿绕了过去。——拐角后果然是一大片场子。并不是青石路面,而是土夯。跟前面巷口一样,这个场子里到处是面黄肌瘦的人,以及枯草和粪便。能听到人喊“饿”,还有小孩在哭着喊“娘亲”。看样子,尽管是在唐朝,一样有人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又或许,这里是唐朝的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场子里,衣裳整齐的人在衣不蔽体的人之间行走,像挑选牲畜一般挑选自己所要货物。人牙子们并不叫卖,而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根竹筒棒棒。也有人牙子只顾着磕瓜子,连竹筒棒棒都懒得敲。他们随手丢弃的瓜子壳,被身边的苦人们争先恐后地捡起,顾不得那瓜子壳上的口水,也顾不得那地上满是人粪,直接就往嘴里送。饥饿,让人在此时无限接近于一些没有了理智的动物。场子沿边也摆着几个字摊,显然也是用来写买卖文契的。尽管这交易在现代人看来不人道,但是必须承认唐朝的确是一个保护合约的朝代。即使是这样不人道的交易,在这个朝代,一张粗麻纸契约比现代人上法院还管用。
在满场子的货品中,最为抢手的是年轻劳壮以及面容尚可的女人。颇为无耻的是,为了“验货”,许多人牙子是直接把女人脱至的。连舒眉都不好意思去看那些女人裸露的丰盈,而男人们却毫无顾忌地打量跟比较。舒眉甚至看见有瘪三放倒一个女人,从下身验货。而那女人,不知为何,一声不发。
整个场子,看起来“繁华”,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闷。有那么一刹那,舒眉觉得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了生命的死人。
发出喧闹的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声嘶力竭地嘶吼的女人。尽管她面有菜色,但是她清秀的脸庞跟丰满的胸脯足以吸引许多“大爷”。
“买了我孩子吧!大爷,行行好!”那女人声嘶底里地哭喊着。一语未毕,身上就又挨了一鞭子。
“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我家老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不是逃难来的么?跟我家老爷回去,餐餐有面有肉。孩子?嘻嘻,你以后好好伺候我家老爷,保证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拖着!”一个小胖子发话。话音一落就有两个青衣家丁过来拖那女人,女人见状,悲不自胜,死死地朝着一个被弃在来往人群脚边的婴孩竭力伸出手,喉咙里发出一阵哭喊。原来,刚才那阵刺耳的喧哗便是这样来的。
“求求您了,老爷!您要我做什么都愿意!买了我孩子吧!买了我孩子吧!”那女人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又跟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求情。看样子,这个中年人便是买她的主子。
舒眉觉得这个四五十的中年都够格当女子的父亲了。又听身边两浓妆艳抹的女人笑着议论说:“哟,周老爷又来找新鲜货了。真是人老宝刀不老。不过也厌得快,上个月才买了一个大姑娘,尝了尝味道,转手就卖我们醉云楼了。今天又看上了小,啧啧啧,花招真是多啊,呵呵呵。”
舒眉一听,这才明白,这四五十的中年人是来这找可供淫乐的对象的。不由更是厌恶。
中年人并不急着走,而是且走且停,在各个摊位面前看货。这样一来,那女人即使被拖着胳膊,也不停地嚎叫。她凄厉的声音在场中回荡。却没人理会。
偏偏这时,那卖她的人牙子一把抓起脚边婴孩,朝一个穿花带柳的道:“刚出生三月的男婴。便宜卖了。500文!”
一个男婴只值半两银子?三碗牛肉面加小菜的价钱,这么便宜?
“谁买谁傻,你看看这脸都摔青了,口里还冒泡泡呢。”那随口答了一句,甩手就走。她这话,舒眉听得分明,那当母亲地可听得更分明。
“不!”那女人突然跟触电一般往回拽。舒眉真怀疑她的胳膊是不是已经脱臼了。舒眉听得心碎。
在舒眉看那婴孩的同时,一个浑身破烂,满身是伤的男丁突然在人牙子身后站了起来,朝着舒眉嚷道:“女妖婆!贼人!还我凭册荐书来!我白竹生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舒眉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看,这个自称白竹生的家伙,不就是头次来时,在“东司”碰到的那个书生吗?再仔细一瞅,那人牙子可不正是一嘴大板牙。乖乖,原来白竹生就是他!早知道她就把他的大裤头带过来了!不过籍册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舒眉茫然地看了白竹生一眼。白竹生跟只狂暴的青蛙一般看着她。
无奈,舒眉不懂啊!
等等,闹半天,蓝衣人要买的不是大姑娘,而是大小伙子?想到蓝衣人的“职业”。舒眉不由一阵恶寒,这……蓝衣人难道有什么嗜好吗?
不管怎么说,舒眉朝人牙子走过去——她可不会忘记她要来做什么。不说蓝衣人手中拿着她的钱,只说这书生——为了他那价值两万元的大裤衩,舒眉也得感恩不是?“黄……掌柜?”舒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称呼比较好。这充分说明孩子们该多看课外书,想舒眉这种连本言情小说都租不起的,一回到古代,明显缺乏常识。
好在黄大牙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朝舒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