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劝君莫恼登科事(1 / 3)
《臣只想乞骸骨》
涳濛的雨丝斜织成天幕,将整个太极宫都包裹在雨雾之中。
木屐声在文石上踏得踢踏作响,李羡羽已然在那绘溪山画屏前转了十几圈,她时而绞一绞手中的绢帕,时而扯一扯那清雅端庄妇人的袖口,“阿娘,你便答应吧,你便答应吧。”
那妇人名唤方知吟,只浅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好山君,我点头可没用,你的婚事不过了你哥哥那里,什么都没辙。”
“怎么会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和耶耶首肯,二哥他怎么会说不。”
方知吟抚了抚那日重玄门政变后她那如小草般冒出的白发,“你二哥这样的人……你别惹你二哥生气就是了。”
李羡羽听了这话气得鼓起小脸,只蹲坐在地上数香炉的烟圈,正在此时,只见一疏朗身影撑着一把明黄油纸伞正在雨幕中走来。
“二哥,”李羡羽见了便如个小兔子似得从地上跳起,“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李羡意如儿时一般想轻刮一下李羡羽的鼻尖,想到她如今也快及笄了,又缩回了手,“你的小太监说让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来母后这里,我怎么敢不来啊。”
李羡羽羞赧得垂下头,临到跟前,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羡意对着李羡羽挑了挑眉,“我知道,是我们山君长大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山君可有想择的夫婿?”
许久无言的方知吟任由嬷嬷将她扶到里间,轻叹一声对李羡羽道,“公主食万民之碌,则理当分万民之忧,山君怎日日只知道些儿女情长,你的婚事由你哥哥做主便是。”
“阿娘,儿子在信州守关三载、黄风吹沙,连龟兹破高昌,和突厥抗契丹,寇荡矣而边疆宁。儿子在朝中用人,不分轻疏贵贱,不由好恶喜怒,既不耽嗜外物,也不玩弄声色,”李羡意虚抚了抚李羡羽的肩膀,“儿子不需要靠牺牲山君的婚事来坐稳皇位。”
方知吟的面色如常,“你不必和我说这些,本宫说了,山君的婚事你自己做主就是。”
李羡意扫了扫他母亲古井无波的面容,前世他也曾因她的偏爱长子而怨怒,因她的忽视冷遇而不平,但重来一世,这些于他而言,不过是信州关外随风远走的黄沙。
“阿娘记得,今日是山君让我来我才来的,”李羡意瞥了眼他母亲这样保养妥帖的妇人那因思念长子而丛生的白发,“你和阿爷,都不值得我冒雨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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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乳酥做得松软酥甜李羡意却吃得味同嚼蜡,白龙臛鲜浓醇厚他却无心品尝。
李羡羽一边替桌上之人布菜,一边说着宫中七零八碎的笑话企图缓和这食案上尴尬的氛围。
李羡意看了看强打出笑脸的妹妹,不由思及上一世,他便知山君对周卿有意,他却因对隐太子党的敌意而棒打鸳鸯,绝了妹妹的痴念。
他为妹妹择选了新朝制举甲等河东裴与求,世人都赞他“聚玉流光,疏竹懒松”,却不想这人竟私下好断袖、喜分桃,成婚后山君只能含泪养九个肖似周卿的男宠解闷。
“耶耶,你可还记得周文致——尚书右仆射周青辅的幼子,”李羡羽说起心上人不由脸红一二,她掩嘴笑道,“文致他笃学端谨,博览则无所不达,经目便记之于心,崇文馆中人谓之‘书痴’。”
李羡意扑哧一笑,“他确实是个纯粹的书呆子,日日吟着‘辞君一夜取楼兰1’的诗句,只知楼兰好押韵,却不知楼兰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