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贾提刑为男宠报仇 书童儿作女妆媚(1 / 5)
第三十五回贾提刑为男宠报仇书童儿作女妆媚客
诗曰:
娟娟游冶童,结束类妖姬。
扬歌倚筝瑟,艳舞逞媚姿。
贵人一蛊惑,飞骑争相追。
婉娈邀恩宠,百态随所施。
话说,贾璎早到衙门,先退厅与夏提刑说:“车淡四人再三寻人情来说,交将就他。”夏提刑道:“也有人到学生那边,不好对长官说。既是这等,如今提出来,戒饬他一番,放了罢。”贾璎道:“长官见得有理。”
即升厅,令左右提出车淡等犯人跪下。生怕又打,只顾磕头。贾璎也不等夏提刑开言,就道:“我把你这起光棍,如何寻这许多人情来说!本当都送问,且饶你这遭,若再犯了我手里,都活监死。出去罢!”连韩二都喝出来了,往外金命水命,走投无命。这里处断公事不题。
且说,应伯爵拿着五两银子,寻书童儿问他讨话,悄悄递与他银子。书童接的袖了。那平安儿在门首拿眼儿睃着他。书童于是如此这般:“昨日我替爹说了,今日往衙门里发落去了。”伯爵道:“他四个父兄再三说,恐怕又责罚他。”书童道:“你老人家只顾放心去,管情儿一下不打他。”那怕爵得了这消息,急急走去,回他们话去了。
到早饭时分,四家人都到家,个个扑着父兄家属放声大哭。每人去了百十两银子,落了两腿疮,再不敢妄生事了。正是:
祸患每从勉强得,烦恼皆因不忍生。
却说,那日贾璎未来家时,书童儿在书房内,叫来安儿扫地,向食盒内,把人家送的桌面上响糖与他吃。那小厮千不合万不合,叫:“书童哥,我有句话儿告你说。昨日俺平安哥接五娘轿子,在路上好不学舌,说哥的过犯。”书童问道:“他说我甚么来?”来安儿道:“他说哥揽的人家几两银子,大胆买了酒肉,送在六娘房里,吃了半日出来。又在前边铺子里吃,不与他吃。又说你在书房里,和爹干什么营生。”这书童听了,暗记在心,也不题起。
到次日,贾璎早晨约会了,不往衙门里去,都往门外永福寺,置酒与须坐营送行去了。直到下午才来家,下马就分咐平安:“但有人来,只说还没来家。”说毕,进到厅上,书童儿接了衣裳。贾璎因问:“今日没人来?”书童道:“没有。管屯的徐老爹送了两包螃蟹、十斤鲜鱼。小的拿回帖打发去了,与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有吴大舅送了六个帖儿,明日请娘们吃三日。”
原来吴大舅子吴舜臣,娶了乔大户娘子侄女儿郑三姐做媳妇儿,贾璎送了茶去,他那里来请。贾璎到后边,月娘拿了帖儿与他瞧,贾璎说道:“明日你们都收拾了去。”说毕,出来到书房里坐下。
书童连忙拿炭火炉内烧甜香饼儿,双手递茶上去。贾璎擎茶在手。他慢慢挨近站立在桌边。良久,贾璎努了个嘴儿,使他把门关上,用手搂在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儿。贾璎吐舌头,那小郎口里噙着凤香饼儿递与他。贾璎问道:“我儿,外边没人欺负你?”那小厮乘机就说:“小的有桩事,不是爹问,小的不敢说。”贾璎道:“你说不妨。”书童就把平安一节告说一遍:“前日爹叫小的在屋里,他和画童在窗外听觑,小的出来舀水与爹洗手,亲自看见。他又在外边对着人骂小的蛮奴才,百般欺负小的。”贾璎听了,心中大怒,说道:“我若不把奴才腿卸下来也不算!”这里书房中说话不题。
且说,平安儿专一打听这件事,三不知走去报与秀枫。秀枫使春梅前边来请贾璎说话。刚转过松墙,只见画童儿在那里弄松虎儿,便道:“姐来做什么?爹在书房里。”被春梅头上凿了一下。贾璎在里面听见裙子响,就知有人来,连忙推开小厮,走在床上睡着,那书童在桌上弄笔砚。
春梅推门进来,见了贾璎,咂嘴儿说道:“你们悄悄的在屋里,把门儿关着,敢守亲哩!娘请你说话。”贾璎仰睡在枕头上,便道:“小油嘴儿,他请我说什么话?你先行,等我略倘倘儿就去!”那春梅那里容他,说道:“你不去,我就拉起你来!”贾璎怎禁他死拉活拉,拉到秀枫房中。
秀枫问:“他在前头做什么?”春梅道:“他和小厮两个在书房里,把门儿插着,捏杀蝇儿子是的,知道干的甚么茧儿,恰是守亲的一般。我进去,小厮在桌子跟前推写字,他便倘剌在床上,拉着再不肯来。”蔺秀枫道:“他进来我这屋里,只怕有锅镬吃了他是的。贼没廉耻的货,你想,有个廉耻,大白日和那奴才平白关着门做什么来?左右是奴才臭屁股门子,钻了,到晚夕还进屋里,和俺每沾身睡,好干净儿!”贾璎道:“你信小油嘴儿胡说,我那里有此勾当!我看着他写礼帖儿来,我便歪在床上。”
秀枫道:“巴巴的关着门儿写礼帖?什么机密谣言,什么三只腿的金刚、两个??角的象,怕人瞧见?明日吴大妗子家做三日,掠了个帖子儿来,不长不短的,也寻件甚么子与我做拜钱。你不与,莫不教我和野汉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钱银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只我没有,我就不去了!”贾璎道:“前边厨柜内拿一匹红纱来,与你做拜钱罢。”秀枫道,“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贾璎道:“你休乱,等我往那边楼上,寻一件什么与他便了。如今往东京送贺礼,也要几匹尺头,一答儿寻下来罢。”
于是走到李瓶儿那边楼上,寻了两匹玄色织金麒麟补子尺头、两个南京色缎、一匹大红斗牛紵丝、一匹翠蓝云缎。因对李瓶儿说:“要寻一件云绢衫与秀枫做拜钱,如无,拿帖缎子铺讨去罢。”李瓶儿道:“你不要铺子里取去,我有一件织金云绢衣服哩!大红衫儿、蓝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两个都做了拜钱罢。”一面向箱中取出来。李瓶儿亲自拿与秀枫瞧:“随姐姐拣,衫儿也得,裙儿也得,咱两个一事包了做拜钱倒好,省得又取去。”秀枫道:“你的,我怎好要?”李瓶儿道:“好姐姐,怎生恁说话!”推了半日,秀枫方才肯了。又出去教陈敬济换了腰封,写了二人名字在上,不题。
且说,平安儿正在大门首,只见白赉光走来问道:“大官人在家么?”平安儿道:“俺爹不在家了。”那白赉光不信,迳入里面厅上,见槅子关着,说道:“果然不在家。往那里去了?”平安道:“今日门外送行去了,还没来。”白赉光道:“既是送行,这咱晚也该来家了。”平安道:“白大叔有甚话说下,待爹来家,小的禀就是了。”白赉光道:“没什么活,只是许多时没见,闲来望望。既不在,我等等罢。”平安道:“只怕来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白赉光不依,把槅子推开,进入厅内,在椅子上就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