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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村长余实的妻子捋去右手的肥皂沫,从裤袋里掏出三只纸袋,让余校长即刻将邓有米和孙四海叫来。
余校长没想到,村长余实的妻子将民办教师全年应发的各项补助,一分不少地带来了。更加意外的是,这么多年,村委会头一次给三位民办教师每人发了二十元奖金。等他们在工资表上签过字,村长余实的妻子才说,希望校方对她儿子多些关照,让他评上全乡三好学生。
余校长无法开口,只能冲着她点点头。
村长余实的妻子将洗净的被子晾好,伸手在余校长的额头上轻轻点一下,并用一种特别有女人味的口吻说,余校长将心血全都倾注在界岭的孩子们身上,等到哪天真的有人考上大学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余校长修一座功德碑。
村长余实的妻子走了,余校长还是好久说不出话来。还是孙四海打破沉默,说村长余实最好将这种本事发扬光大,一路走后门,让儿子从初中升到高中,再升到大学。实现界岭村高考零的突破,当然要从村长的家里做起。邓有米装着没听懂,随话就话地说,连家长都来关心孩子的进步,这是好事情,鼓励一下也是应该的。
余校长终于开口说话,他想的与孙四海和邓有米不一样,却让他俩心悦诚服。余校长说,界岭小学是界岭人自己的学校,村长的儿子书读得好,人们会觉得很正常。若是村长的儿子读不好书,不用说村长自己,别人也会对界岭小学失去信心。
孙四海没有表示反对的另一个原因是,既然工资全部补发了,干脆痛痛快快地过年去。他已经想好了,趁着天气好,没有雨雪,赶紧下山去,给李子和王小兰买些新衣回来。余校长也是这样想的,明爱芬死后,自己还没给余志买过一件新衣服,弄得他即便是打乒乓球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将外套脱下来,因为里面穿的衣服全是明爱芬的。
邓有米懒得下山,理由是自己没有孩子,也没有相好的女人。孙四海说他贼心不死,舍不得花钱,目的是想找机会打点相关领导,将他转为公办教师。邓有米不和孙四海斗嘴,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将纸袋里的钱重新点算一遍。余校长羡慕地说,有了好事,马上向老婆报喜,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呀!
第二天早上,余志还没醒,余校长就同孙四海一道下山去了。
前半程二人一直在说王小兰的事。话题是孙四海自己开头的,对孙四海来说,王小兰所差的也就是名分,其他一切都如夫妻,大事小事都要相互商量。
孙四海被“向老婆报喜是人生乐事”一说打动,他一反常态昨天天黑之后也跑去向王小兰报喜。在王小兰家附近,他发现李子靠着一棵大树低声哭泣。问了好几遍,李子才说,妈妈难得心情比较好,傍晚收衣服时,小声唱了几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父亲就认为妈妈又在怀念旧情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要杀妈妈。妈妈一气之下,说是不在家里过了。李子好不容易将父亲手里的剪刀夺下来后,发现妈妈真的不见了。孙四海安慰李子,妈妈不会丢下她不管的。这时,王小兰从旁边放柴草的小屋里走出来。天很黑,王小兰将左手放在孙四海的手心里,右手紧紧搂着李子,很久之后才分开。
余校长除了听,也不知说什么好。
快到山下时,孙四海突然要顺路去看看蓝小梅。
余校长以为是在说笑,随口应了一声。
到了细张家寨,孙四海真的去敲蓝小梅的门。余校长脑子猛地一热,恨不得上前去一掌推开他。幸亏出现在门口的是蓝飞。蓝飞虽然觉得意外,还是很
热情问他俩有什么事。
余校长急中生智,指着孙四海说:“孙老师有个问题请教你。”
蓝飞当真了,要他们进屋细说。
余校长又说:“我们还有事,就不坐了。孙老师你快说吧!都是同行,相互请教嘛!”
孙四海这时也有主意了:“是这样的,班上有个学生,是村长的儿子,不晓得从哪里弄到一道怪题反过来考老师。”
孙四海将夏雪用来考叶碧秋,叶碧秋后来又写在五年级教室黑板上的那道题说给蓝飞听。蓝飞笑着表示,难怪城里人爱说,别将村长不当干部,村长余实的儿子到省里去当然不行,省长的儿子到村里也一样不行。蓝飞对孙四海说的这道难题毫不在意,他请孙四海先去办事,反正回来时还要经过他家,那时候再将答案告诉他们。
余校长一听这话,马上转身,孙四海还在同蓝飞握手,他已逃也似的走出老远。从细张家寨出来,余校长免不了责怪孙四海。
孙四海很开心,说想不到快五十岁的男人,还如此害羞。他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会害羞的男人是值得信任的,不会害羞的男人,如果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心里装着污垢与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