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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刘亚兰一行来到小翠几乎是废墟的家,站在门口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抬手拍了拍低矮破旧的大门。里面没有人应答。刘亚兰见门虚掩着,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呀?院墙几乎形同虚设,破损的地方用玉米秸挡着,院子里除了一张斑驳的小方桌和两个小马扎别无一物,只是打扫的很干净,显示出女主人的勤劳整洁。刘亚兰来到茅草房的门口,见门是木柴和藤条缠在一起的,伸手拉开进去一看,发现房间连窗子都没有。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当看清楚房间时,她的双眼顿时湿润了。房间里只有一张摇摇欲坠的竹子编织的床,上面有两床看不出本色的铺盖和几件洗得发白的破旧衣服,床头上还有一个放针线的篮子,墙角下到处是老鼠掏出的洞,倒使黑暗的房间透进一丝丝的光亮。墙壁背光的一面一片潮湿,随时都有倒塌的迹象,一条垫着石头的跛脚长凳子靠在墙边,上面摆着一个捻子如豆的煤油灯和一盒火柴。几块码起的土砖上放着一个斑驳的米缸,米缸里只有一点谷糠。就是这个家全部的家当了。靠近灶房的地下有一小堆燃烧过的熏蚊子用的蒿草,凌乱的草灰被四面地角老鼠挖出的通道里透进的微风轻轻地吹起,来回飘动着,好像在诉说着这里的主人生活的飘零和艰辛。
刘亚兰抹着眼泪走出房间,坐在小马扎上理了理头绪,叫薛永贵和张小平去找村民打听小翠的去向。他们一行的排场早已惊动了柳树街的人,许多人围在门口看热闹,猜测这一行人是小翠的什么人。薛永贵和张小平出去没费什么时间就回来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她,邻居们都说不知道小翠是哪里来的,只知道她的男人不务正业,靠她给人家缝补衣服赚点辛苦钱度日。早几年,她男人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小翠自己生下了儿子闷儿。她没有产业和土地,除了帮人缝补外没有其他经济来源。这两年年景不太好,很多人家舍不得再花钱找她做针线活,她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难,经常靠挖野菜维持生计。这几年柳树街不少老太太张罗着给她再找个男人,她怕闷儿受委屈,一直没有答应。
刘亚兰听完这些,叫他们分头去附近田野里寻找小翠,自己坐了一会就怎么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去。薛永贵连忙牵着马跟在她的身后。
柳树街在界湖镇的边沿。出了街道,一面是界湖镇,一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放眼望去,广袤的田野中错落有致的坐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村庄。刘亚兰看了看张小平他们的去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翠正领着闷儿在地头上挖野菜。她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刚挖到的曲曲芽、灰灰菜、浮子苗等野菜。闷儿拿着几根毛根放在嘴里嚼着,不停地喊着饿。小翠叫他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回家做饭了。闷儿还是不停地闹,说每天谷糠煮野菜实在吃不饱。闷儿闹得小翠有些心烦,忍不住打了他屁股几下。闷儿躺在地上大哭起来。小翠训斥闷儿几句后又猛地抱着他,陪着他哭。
“闷儿,咱们家里早就断粮了,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小翠抽泣着说,“闷儿乖,听娘的话,不闹了。”
“娘,我饿!你给我找一块地瓜吃吧?求求你了,我只要有一块地瓜吃!”闷儿有气无力地说。
小翠放声大哭,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求闷儿原谅自己的无能,原谅自己让他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全然不知道刘亚兰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刘亚兰望着这一脸菜色的母子俩,心都要碎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好,站了好一会儿才流着泪说:“小翠,你这是何苦呀?”
小翠一回头看见了刘亚兰和薛永贵,顿时楞住了,随即便满脸的紧张和恐惧。又见张小平和几个持枪家丁从几个方向跑了过来,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捣蒜般的磕头。
“大少奶奶,我知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娘俩吧!”
“小翠,快起来,起来呀!”
“大少奶奶,求你了,你千万不能处置我呀!孩子没有了爹,再没有了娘,他可怎么活呀?求求你了大少奶奶,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份上,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闷儿见这么多人拿着枪围着他和娘,顿时满脸惊恐的停止了哭闹,浑身筛糠般的往小翠身后躲。刘亚兰厉声对小翠说明了来意,再次伸手去拉她。小翠迟迟疑疑的站起来,见刘亚兰望着自己直掉眼泪,终于相信刘亚兰一行的来意,猛地扑到她的怀里涕泪滂沱,再三表示忏悔,请她原谅。刘亚兰拍着小翠的肩膀不停地说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小翠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激动,加上长期的饥饿,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刘亚兰蹲下身,一面唤着小翠,一面搂着饿得直吐酸水的闷儿,叫薛永贵赶紧去弄点吃的。薛永贵随即打马飞奔,往镇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