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心灵(1 / 1)
第854章心灵
几个月前,里阳坡一战,柴氏大军歼灭三万多定精锐士卒,一战消耗了京畿路三分之一还多的战力。自从那之后,牛皋和韩世忠就将兵力收缩起来,萧芷韵为了统筹全局,甚至连汴梁城都不回了,一直呆在颍上县。而京畿路南部兵马大部分也集中在了颍州境内,四个月前柴永浩曾经率领大军强攻了两次颍上县,但不都无功而返。本以为失去精锐后的定会萎靡一阵子,没成想这些士卒守起城来还相当悍勇。强攻无果后,柴可言便与宫梻商议,结论是京畿路南部有牛皋和萧芷韵在,想强行突破,难度非常大,就算最后突破了颍州和陈州防线,代价也会非常大。于是二人计较一番,决定调转战略中心。
由于之前谋划着里阳坡战事,柴氏麾下几路兵马几乎全都集结到了陈州南部大片地方,在京畿路西面的郑州境内只有柴进的两万多兵马。两万多兵马能够防住韩世忠的反扑已经实属不易了,若是想主动进攻京畿路腹地,那是痴心妄想。可此时要将兵马调到北边进入郑州境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大军调集,又要防着定趁势偷袭,只能一步一步来。虽然兵马调动起来非常缓慢,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南边宋江、田兴茂所部一半兵马调到郑州境内,就可以对京畿路用兵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没想到最不该出事的虎牢关竟然出事了,虎牢关内的林冲大军,就像一头睡着的猛虎,蹲在郑州身后,搞得柴进什么都不敢做。
洛阳旧宫宣政殿内。一身灰袍的宫梻眯着眼坐在椅子里,他双手放在膝上,看上去无比沉静,或许是真的老了吧,宫梻蓄起了胡子,额头上也多了几道皱纹。看上去他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没人敢小瞧这个人,墨家嫡传弟子,矩子令的持有者,可不是谁都能指挥得动的。多年来,柴可言与宫梻合作的相得益彰,每碰到事情,柴可言也习惯性的会找宫梻商议,群臣已经退下,独留宫梻在。偌大的宣政殿内只有两个人在,看上去空旷冷清,“宫先生,如今林冲和呼延庆夺取虎牢关,该如何应对?”
柴可言觉得分外困难的事情,在宫梻看来却不是个问题,他淡淡的笑了笑,双手叠在一起。轻声回道,“太后。其实不必惊慌,或许我们早该想到会有这份变故了。虎牢关乃天下雄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古语云,得虎牢关者,得洛阳。赵殿下身在万里外。还能给我们制造如此大的麻烦,当真是让人头疼,林冲这一步棋走的甚是精妙,我部如果还想继续对京畿路用兵的话,可就不会太好受了。不过嘛太后。你说我们何必非得在京畿路死磕呢,京畿路天下根本,可对定以及赵殿下来说未必,他们的根本在关中。现在林冲夺取虎牢关,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虎牢关方向,接下来定为了保住虎牢关,威胁洛阳,一定会增兵虎牢关的。那么,我们何不配合一下呢,太后可着令叶大虎和田兴茂合并一起北上,做出威逼虎牢关的架势,同时密令柴永浩与宋江从南部唐州进入虢州,只待虎牢关战事一起,便立刻从虢州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商洛道,进攻商州城,进而拿下阜民镇,到时候从风陵渡过黄河,就可以绕过函谷关了。一旦战火延伸到关中,林冲占据虎牢关还有什么意义,到那时,莫说虎牢关了,恐怕函谷关内的萧岿和庞赫也必然会弃守关隘,撤回关中驻守。”
柴可言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宫梻的意图,这就是所谓的将计就计吧,借着定自己扔出来的诡计,悄悄地对关中用兵。诚然,这么做洛阳会很危险,一旦定看破局面,一定会伏兵虢州,那样进入虢州的兵马恐怕会凶多吉少,洛阳也会危在旦夕。不过比起关中来,洛阳就没那么重要了,总之这个险是值得冒的。柴可言定定的望着宫梻,美眸中神采奕奕,似是欣赏,又像魅惑,宫梻却赶紧低下了头。或许洛阳城内有不少关于太后的疯言疯语,说昔日的柴郡主与宫先生暗中通好,因为郡主天生丽质,似乎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她。事实上,宫梻也对眼前的郡主有些心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宫梻是个理智的人,任凭别人怎么说,他是不敢将这些心思表露出来的,或许别人不知道,可他宫梻太清楚了。郡主心里只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赵有恭,其他男人,恐怕都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如果郡主眼神里有几分魅惑,千万不要多想,那些起过歪心思的人都已经死了,郡主笑靥如花,可转眼间就会变成那个杀伐决断的听雨阁阁主。郡主眼中的魅惑,更是警告,郡主可以重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能得寸进尺。
太多次了,看到郡主抱着陛下赵湘的样子,她神情慈爱,眼中带着浓浓的情意。这辈子,她只会爱着那个男人了,普天之下,除了秦王赵有恭谁还能征服郡主的心,他宫梻非常自傲,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上秦王殿下。人世间总有那么多无奈的事情,明明相爱的人,却刀兵相见,明明是家人,却是一对最化不开的仇人。
宫梻低下了头,而柴可言也满意的笑了,缓缓起身,手指划过发边的凤钗,慢慢往殿外走去,“宫先生,你去安排吧,拟好了折子,报本后批一下就行了。”
柴可言就喜欢宫梻这股聪明劲儿,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他一清二楚。这段日子,洛阳城里疯言疯语多少听了些,这让柴可言非常生气,她柴可言一路走来。何时靠出卖色相尾声过,宫梻是很优秀,但还不值得她如此付出。回到后宫,一个白净的胖小子在宫女的看护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这娃娃面容姣好,眉宇间尤其是那对眼睛。竟与赵有恭有着七八分相似。看到儿子,柴可言一改那份冷傲,蹲下身将儿子揽在了怀中。
每次看到儿子赵湘,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赵凌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让儿子自小与父亲结仇,当赵湘长大后,会恨她这个当娘的么?想起赵凌,总会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按照赵家族谱,传到这一代,皇子辈以言为本,当初赵桓就给起名叫赵训。恰巧,赵有恭那几个女人也生了儿子,偏偏赵有恭不按照规矩来,为了撇开端王一脉,自成一体。着令自己的儿子名字中不能带言字旁。逼着她柴可言强行给儿子取名赵湘,否则的话不是继承端王一脉的晦气么?小刘妃那个儿子更有趣。赵佶赐名赵棱,后来愣是改成了赵析,按照钦天监的解释是棱字乃砍木而做,要知道赵佶几个儿子名字里都带木,这不是砍自家人么,所以寓意不好。改成了析。可实际上钦天监就是在放屁,完全是赵凌觉得赵棱这个名字跟自己有点类同,这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哪能叫起来给自己老爹一个音,干脆改名。
赵凌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乱七八糟的。如今朱琏的孩子已经生了,这可是正个八经的秦王府嫡长子,未来世子的有力竞争者,到现在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赵凌在辽东怎么样了,该赢了吧。不知怎地,柴可言盼着赵有恭会赢,这个男人只能败在自己手中。
柴可言想念着那个男人,即使斗个头破血流,依旧改变不了心中的爱。有些时候,真的不该长大,长大了责任就会打败需求。往往你做的事不是你想做的事,是因为那份沉重的责任,逼着你不得不去做。当然,对朱琏,柴可言一直都有种深深地恨意,因为在她心里,那个位置应该是属于她柴可言的。
洛阳城有人想念着,可赵有恭却浑然不知,此时的他已经蹒跚着来到了益州城外,惨烈的战场并没与结束,女真人还在顽强的抵抗着。可随着赵有恭的到来,女真人的心房彻底被压垮了,因为同来的不仅有赵有恭,还有三公主完颜陌若,最要命的是在定阵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们大多是女真各部的贵族老人,为什么这些人没在会宁府,而是来到了益州城外。完颜宗望惨笑起来,看着那些族老们,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完颜宗望想的一点都不错,会宁府城内的贵族们是完颜陌若亲自叫来的,她只是一封信,就打动了族老们的心。当长春州未能拿下,耶律大石集兵北上的时候,女真人就已经有了共识,大金国保不住了。而完颜陌若只是给了女真各部族老们一个选择罢了,只要各部归降,摄政王赵有恭将会对各部仁爱有加,不多做杀戮,可要是反抗到底,祸连家人。当初富察氏的毁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定的手段,所以连番恐吓之下,族老们选择了归降。
连会宁府城内的族老们都降了,那女真各部还有打下去的必要么,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女真将士许多人都哭了,他们放下了刀兵,有的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在了草丛中。这一刻,定面对着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只要赵有恭一声令下,便可以屠尽这些女真人。完颜陌若紧紧挨着赵有恭,她有些心慌的说道,“殿下让奴家去见见斡离不,你你答应过奴家的等谈完了再说。”
完颜陌若又惊又怕,她很怕赵有恭言而无信,因为就算赵有恭反悔,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赵有恭轻轻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过完颜老二未必愿意跟你谈。”
不管怎样,完颜陌若还是泪流满面的朝着颓败的女真阵营走去,那里完颜宗望定定的站在最前方,在他旁边是身受重伤的完颜宗弼,走近了,完颜陌若屈膝跪了下去,颤抖着喊道,“二哥求求你,别打了,不要怪小妹这些年我女真死了太多人了再也耗不起了”
看着跪在眼前的完颜陌若,完颜宗望闭上了眼睛,可是完颜宗弼却握紧宝剑,哭着吼了起来,“三姐,你猪油蒙了心了,竟然这么做,你竟然背叛我族,替那个汉人做事,今日,我就替父汗杀了你你这个贱女人去死吧!”
怒火中烧的完颜宗弼已经快疯了,被亲人背叛的感觉是如此的悲哀,他想要冲上去,却被完颜宗望抬手用力按住了。完颜宗望睁开了眼,神色冰冷的喝道,“老四,住手吧,她并没有错女真族人没有必要为我完颜宗望陪葬!”
完颜宗望的话直入人心,说的完颜宗弼一片悲凉,到了此刻,完颜宗望似乎很想得开,他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完颜陌若的肩膀,“三妹,二哥不怪你,或许,你做了二哥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不要哭了,抬起头来,你是完颜家的女人,部落里最耀眼的公主,以后,族人还要靠你呢,你的眼泪只会让你变得更懦弱,只会让你在赵凌面前变得更卑微。现在,站起来,回到赵有恭身边,从现在开始,你我便是两岸之花,各走各路。回去吧告诉赵有恭,让他过来见本汗。”
完颜宗望身上有一种洒脱,属于王者的洒脱,有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魅力,看到他,你感觉到没理由他会失败。也许,就是遇到了赵有恭吧,假如世间没有赵有恭这个人,或许他早已带领女真铁骑横跨天下。
完颜宗望要谈一谈,赵有恭为什么要拒绝呢?因为这是最后的谈话,属于王者之间的对话,也许,以前总会藏着无数的阴谋诡计,可是这次,一点不必担心,完颜宗望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光明正大,因为这是他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心灵,是一处美丽的生命场,我们在此留恋,在此彷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