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我愿意!(2 / 3)
将军证婚完毕,俯身从洁白的被单下拉出“蝈蝈”插满管子和传感片的手,无比凝重地将那一纸火红婚书,放进“蝈蝈”的手心。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将军率先鼓掌,大家都热泪盈眶,用力鼓掌。我向谢晓兰深鞠一躬,随后,我转身弯腰,俯向我亲爱的“蝈蝈”。我要亲吻我的丈夫,可是我只能吻到他额头染血的绷带,我要亲吻他的嘴唇,我不能把最后一吻留在氧气面罩上,我猛然掀开“蝈蝈”的氧气面罩,将我被泪水洇透的嘴唇,紧紧地贴住他干裂的嘴唇。
猝然,我感觉到“蝈蝈”的嘴唇在蠕动!没错,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或幻觉,我的爱人,他的嘴唇在蠕动。我让自己的嘴唇稍稍离开,这时,我惊奇地发现,“蝈蝈”的眼皮在动,我像个傻孩子一般,伸手去拨他的眼皮,试图帮他睁开眼睛。
“蝈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的嘴唇翕动着,呼呼地喘着气,监护仪的屏幕上,所有的线条和光点悉数紊乱……
他想要说话!
我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他不懈地努力着,我亲爱的“蝈蝈”努力想要发出的音节是:
“我愿意……我愿意……”
终于,包括将军在内的所有人,都听清了“蝈蝈”的呓语:
“我愿意……我愿意……”
后来,我亲爱的“蝈蝈”告诉我,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一个无比慈祥而又无限悲悯的声音在问他:
“蝈蝈,你愿意娶粒粒为妻,爱她、宠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无论光荣还是卑微,无论功勋还是构陷,无论死去还是活着——你愿意吗?”
我亲爱的“蝈蝈”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大喊:“我愿意!我愿意!”
将军将鲜红的婚书更紧地压进“蝈蝈”的手心,他双手握住“蝈蝈”捏住婚书的手,轻声说:“卫国,你终于醒了!”
所有人都看到,我亲爱的“蝈蝈”挣扎着,他无比艰难地,而又无比坚定地,做了一个点头的姿式。
谢晓兰泪如泉涌,她哽咽着,无比骄傲地宣称:“我儿子,他死不了!”
接下来的60天,我成了“蝈蝈”的专职陪护。考虑到我没有“工作”,高政委召集了一次简短的支队党委常委会,决定给我发放一笔“陪护费”。我坚辞不受,一个妻子照料她的丈夫,这还需要金钱补偿吗?最后,我甚至发了点小脾气,我说,如果非要给我“陪护费”,那就去请专业的“陪护”人员好了!
只好作罢。后来,高政委私下对我说:“黎妮,你又一次让我见识了你的独立和自尊。”我很想说:“不要说独立,也不要说什么自尊,我只是听从我自己内心的声音,作出我自己的选择,人生而自由,尽管这个世界处处藩篱,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但是我愿意追求,我愿意去选择,这就是人的自由,这就是我的自由!”
当然,我不会把这些“冒傻气”的话,对高政委说出来,我只能说:“谢谢,其实我……只是心甘情愿而已,拿钱这种事,挺别扭。”
“蝈蝈”虽然短暂地醒来,但是并未脱离生命危险。在我守护他的最初七天,至少有三次,差一点点,我亲爱的“蝈蝈”就再也无法重返我们热爱我们仇恨我们眷恋我们厌恶的滚滚红尘。其中有一次,就是我正跟他说起,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很可能是胃疼……
20天之后,我亲爱的“蝈蝈”终于可以下床,终于可以在我的搀扶下,在病房里慢慢地走上几步,终于得到大夫的批准,我可以用轮椅推着他,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或午后,到楼下的小花园里略坐。
大夫告诉我:“蝈蝈”没有中枪,骨头也没有被炸断,但是他的内脏受到了最严重的损害,而且受伤时失血太多,从死神手里捡回来的这个生命,免疫系统几乎完全坏掉……我不太明白大夫的意思。大夫走后,“蝈蝈”苦笑着对我说:“就是说,我的身体,基本上报废了。也许一次小感冒,就会要了我的命。免疫系统坏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