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治国之道(1 / 2)
第24节治国之道
年近岁逼,封衙在即,京中各部除了如军机处、内务府等,还要为一年内往来公事做一些整理和归总的事物之外,其他的,只留下几个人入值,多的人都开始打点行囊,预订车马,只等封衙期至,就要如鸟兽散,各自回家乡过年去了。
直隶总督和两江总督回京述职、陛见,为各自辖地的差事向皇上奏报,没有得到旨意,是不能擅自离京的,偏偏皇帝似乎忘记这回事似的,曾国藩几次婉转进言,却始终不理,只是说,再等几天,再等几天。他不敢再三吁请,只好等待着。
“……有些事啊,如同老生常谈,但不说却是不行的。例如粮米钱赋,咸丰八年的时候,山西省内为治下有陈士枚、吴衍前后两任巡抚,在任上不顾国家正用,盗卖官粮,以致遭逢旱荒之年,朝廷居然拿不出粮食来赈济灾民?大批百姓失却依靠,只好逃荒关外,弄得饿殍遍地,民怨沸腾。朝廷虽然有亡羊补牢之政,终究也难抵这等犯官所行哄传四方,贻天下读书人之羞!”
十二月初一,皇帝在乾清宫叫大起,面对满朝官员,侃侃而谈,“而其他各省,虽并无陈、吴这样丧心病狂,不顾百姓死活,行事唯利是尚的混账官员,难道就一定是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吗?朕看也未必。不提各省内官场上,以公务往来为名,彼此迎送赂遗,大慷国家之慨的劣行;也不必提有些官儿性喜听戏,终日酣嬉淋漓,彻夜不休;只说如今官场上的这种种陋规,一个大挑出身的举人,为生计所迫,报请大挑,一等授职知县,二等授职教职。偏偏就是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官员,要想分得实缺,也非三五百两银子不能成事。”
皇帝叹了口气,又再说道,“各级官职之设,皆是朝廷正用所需,代天守牧,造福一方。如今倒好,把做官,当成买卖来做了吗?!吏治弊端,为害最烈,良善百姓懂得什么?他们只知道,若是能够遇到一介天良未丧的官员,就会说,命中有福,得遇青天;若是反之,则会痛骂朝廷,不顾彼等的死活!这样群情激奋,怨怼成习之下,最后的结果,不用朕多和你们说,能够侧身这乾清宫中的,大多是饱学之士,立朝兴衰更替,在在明列青史!”
“朕还能说什么呢?说了多少次,于整肃吏治一事,自道光三十年至今,屡有上谕,各省官学,乡愚百姓,咸使闻知。但这些话,这些事,如果只是存在于朕一人的心中,存在于朝廷颁行的诏旨、文字之中,而不能让各省官员闻风而动,切实体行,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皇帝摇摇头,朝冠上的东珠来回晃动着,“封衙在即,咸丰十年也就要过去了,若是专为这些话再召集群臣,又似乎没有这样的必要——朕借此机会,晓谕尔等几句。”
大朝仪早早的散了,皇帝回到养心殿,骆秉章和曾国藩递牌子进来,上一次皇上说过,要抽时间见一见那个闻名已久的三湘名士,如今,终于将他引到了御前。
左宗棠是和骆秉章一起进到朝房的,不过后者要到乾清宫随侍站班,左宗棠只好在朝房的下处等候,远远的听着人声嘈杂,礼部、内务府的官员排列百官朝贺的班次,在京中官员看来,一片乱糟糟的没有什么好看,但他却舍不得走,他不是第一次进京,但却是第一次瞻仰九重宫阙。
仰头瞻望着二丈高的殿基上,十一楹宽、五楹深的太和殿,心中生出无限感想,什么建牙开府、起居八座?不到这里,不知人间什么叫富贵!思及自己多年苦学,铁砚磨穿,最终所渴求的,也不过是到这森严的殿阁之中,站上一站!却不知道几时才能顺遂了这番青云之志啊?
左宗棠是功名心极重的,正如当年曾国藩于他的评价一样,他这样的性情,一旦入仕,必然到处树敌,用不到几年的时间,就会有覆顶之灾。倒是在骆秉章幕中这十年时间,性情虽坚刻依旧,但行事之间,倒也能够予人余地,不再像当年那样,为一点事情,揎臂而争了。
等了很久,散了朝仪,隐隐可以看见,皇帝法舆从乾清宫启行,由舁夫抬着,转路回宫,又等了片刻,骆秉章派人来找,和曾国藩一道,由人领着,一路穿遵义门入内,就是闻名天下的养心殿了。
谁知道不是的,入门是一座黄底,中心有鸳鸯戏水图案的琉璃影壁,绕过影壁是一个狭长的院子,南墙一排森森松柏,其中有一项特殊的陈设,便是镶嵌在屏座上了一块大玉璧,从玉璧中向北,恰好可以看到‘养心殿’的匾额。院子的东西两边,建有格调不大的值房,这里原来是总管太监办事之处,但京外大臣觐见,往往在此等候叫起。后来左宗棠才知道,这里所处的位置,虽属于养心殿,却是在养心门之外,过了前面的一道门,才是正地方呢。
向前走去,养心门外有两座镀金的铜狮,门内是一道朱红双扉的木影壁门,过了这道门,养心殿的正殿便进入眼底了。进到正殿之前的抱厦——即是敞厅,这里是为入殿的待命、疏散、缓冲之地——亦算是正殿的延伸。
端华和门口值守的一个太监打了声招呼,“陆公公,主子在批折子?”
左宗棠心中暗想,这就是人所周知,在皇上面前最得用的那个六福了吧?果然,只听他笑着点点头,“刚刚换过衣服,正在和六王爷说话呢。容奴才给王爷传秉一声?”
“偏劳,偏劳。”
很快的,六福去而复还,笑着点点头,“万岁爷传王爷和两位大人进去呢。”
不得宣召,左宗棠不能进到殿中,独自又回到外面的值房中等待;骆秉章和曾国藩两个人缓步进到暖阁,奕正在和皇帝说话,“………从新令颁行至今,京中闲散旗丁,动身北上者十中无一!这就是你一年有余,办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