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皇帝出京(2)(2 / 2)
八月二十八日,军机处几个人照常叫起,不料六福传旨:今儿个早朝暂免一天。钦此。
文祥派人打听,只是说皇上龙体不豫,但既没有传太医,也没有用成药,倒似乎像是咸丰二年那样,为什么事而和军机处闹别扭,不肯临朝一样了。
这件事透着极大的玄机,但文祥几个并未多想,只以为皇帝有不舒服的地方,传太医院来问,确定并无宣召——由此可见,皇帝的病似乎并不严重。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过了一天,八月二十九日,皇帝依旧不朝。这就很不对劲了。文祥再三再四的派人递牌子,终于有了回应:“传军机处到养心殿西暖阁见驾。”
几个人整理衣冠,进到暖阁中,一进门就愣住了:皇帝不在,皇后端坐在软炕上,面色青白,似乎很紧张的样子,正在向众人看来。君臣大礼不可废,文祥第一个跪倒碰头,“奴才文祥,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皇后摆手说道,给身边站立的惊羽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点头。于是,皇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皇上……不在京中。嗯,出关外,到瑷珲城去了。”
文祥魂飞天外!“娘娘……您,您?”
皇后强自保持仪容,从桌案上拿起一份上谕,转交六福,后者转递文祥,“文大人?这是皇上临行前拟的圣旨,请文大人当众宣读。”
文祥一生人从来不曾这样失态过,手脚颤抖着接过上谕,在手中展开来,认得是皇帝的手泽,“……龙兴之地,圣朝根本。前有俄罗斯之国,屡犯边圉。朕决意与之死战到底,为护国、安民,便举倾国之力,在所不惜。然九州黎庶,皆朕子民,焉有子民浴血奋杀,而为人君父,安享其成者?故朕决意北上,与士卒同冒雨雪风霜之苦,而上无愧祖宗托付之重,下可安天下赤子之心。得呈此愿,则朕一身所受苦楚,亦所心甘矣。”
念到这里,文祥禁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阎敬铭从一旁站起,红着眼圈接过皇帝的上谕,继续念诵,“……朕离京之后,国事悉由皇后一言而决。想来以军机处诸臣受朕多年调教,必能以忠悃侍主之心上侍皇后,而未有半点欺罔蒙蔽处。另:朕此行关外,若上天眷顾,全朕一片爱民之心,则朕当益加勤勉,谨保始终;若上天无肯降福,则殃及朕躬,以全朕令名。若日后确有殃讯,着军机处、内阁学士、宗室亲贵、御前王公,同至乾清宫,开启镢匣,按旨操行,钦此。”
念过上谕,阎敬铭交还给六福,心中不辨喜悲,只觉得难过到了极点!皇帝什么都好,就是这份自作主张的毛病,实在是让为人臣下者,难以置评!关外之地,也是想去就能够去得的吗?他是真的分不清楚自己身担国事之重,还是在想什么?
这片刻之间,文祥收泪而起,“皇后娘娘,奴才想请懿旨。即刻出京,北上追随皇上。请皇后娘娘俯准。”
“此事不可行。”还不及皇后娘娘说话,许乃钊先答话了,“皇上出京北上,路上辛苦犹不必提,只是到达瑷珲军前之后,若是消息走露,给俄人探知。不惜一切动用兵武之力,以求要挟我国,伤及圣驾,这份责任,文大人你担得起吗?”
“照你这样说的话,皇上出京之事,就不闻不问了吗?”
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军机处这几个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要吵架,她虽然是女子,但母仪天下,终究不是一点威风也没有的,“放肆!皇帝刚刚离京,圣谕煌煌,言犹在耳,居然就在我面前吵架了吗?”
文祥吓了一跳,赶忙第一个跪倒下来,“奴才糊涂,请皇后娘娘治罪。”
许乃钊几个人也随之跪倒,心中很觉得过意不去。不提日后皇上回来之后如何,只是说皇上留下的上谕中所提及的,着由军机处辅佐皇后,处理政务,如今政事未办,却先和同僚有所争执,传扬出去,人家又会怎么说自己?
皇后用手一指,“许乃钊,你刚才想说什么?”
“臣想说,皇上离京,远赴关外,当列为第一机密之事,国政之事,上有皇后娘娘,下有臣等群策群力,当不至有失;故而,此事只可藏于养心殿中,决不可传扬于外。另外,臣想,当今之势,应该立刻简派御前侍卫,秘密出京,赶赴瑷珲,护持皇上周全。”
“你是说,护持皇上回京吗?”
“这,”许乃钊心里想,皇帝脾气执拗,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得到,想劝他回京怕是不行的。只能是以多派人手,保护御驾在瑷珲城中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了。因此说道,“臣以为,皇上北行,于激励士气,大有好处。若是能够保证圣驾在瑷珲城中之周全,倒也并非一定要促驾还京。臣一己愚见,还请皇后娘娘俯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