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北郑行(7)(2 / 3)
“是!”两个军官答应一声,就急忙跑出去传令布置。
段四这才满脸假笑对另外两个旅帅说道:“两位大人也请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说着也不管人家情愿不情愿,一边挽了一条胳膊,半是硬请半是活拽地就把两个还没醒过神的校尉拉进屋。
这是三间上房里最大的正屋。和驿站的整体风格一致,这里同样是不求美观只讲实用,就算屋角摆着两张大木床和两个盔甲架子,剩下的地方也能再宽宽绰绰地摆两三桌八人的席面。大木床枕头被褥棉絮衣裳裹得乱七八糟,盔甲架上除了盔甲还挂着几只雉鸡和一条不知道什么野兽牲畜的风干腿子肉。两张木床之间靠墙,堆了两层平常人家炮制酱菜用的大土陶坛子,有的坛子还用泥封着油纸,有的就纯是空罐罐。西壁靠墙放着一个烛山,七八只羊油大蜡火光熊熊,照得屋里一片通明。屋子正中的一张大木桌上大半边都是狼籍的杯盘,碗叠碗盘摞盘,筷子、酒盅、鸡鸭骨头丢得到处都是;一个大木盘里还扔着两根啃得就剩几丝肉的棒子骨……霍士其坐在桌后的主位上。他面前的桌子一角已经收拾出来,眼下商成的钧令和他的将军关防就并排摆在那里。段四面无表情地端立在他背后。范全、姬正、钱老三,还有右军甲旅旅帅马琛、右军乙旅旅帅秦淦和金喜,分坐在方桌两边。屋子里还有个范全的部下屠贤屏息静气地立在屋子一角。他低着头,佝偻着腰,人几乎贴在墙上,似乎想拼命地把自己填塞进烛火映照不到的阴影里。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开口说话了。
自从段四简明扼要地介绍完中军及左军一部在莫干的情况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话。
段四说的一切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大将军竟然打到了莫干?大将军不仅占领了莫干,还把莫干的敌人连同黑水城和阿勒古的援军全部撵到了黑水河西岸,还在白狼山里堵住了东庐谷王?因为右军擅自违背军令,中路军最终不得不放弃已经取得的优势战局,不得不在强敌环视的不利情况下开始撤退?大将军亲自断后?鹿河老营还不知道能不能守住……这些简直教人不敢想象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从段四嘴里跳出来。一下子面对如此众多的惊人消息,在座的右路军将领谁都无法说话。也没有人还说得出话。段四说的和他们从右军衙门听来的军报完全不一样!不是说大将军在打到鹿河就开始撤退了么?不是说东庐谷王集合大军尾随追击么?不是说留镇方向可能需要右军增援么?不是说……他们的判断力和思路已经彻底混乱了。他们需要时间去判断段四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需要时间去判断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更需要时间去让自己恢复一个将领应有的判断能力!
屋里非常安静。安静得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自己的沉重的喘息声和急促的心跳声。令人无比压抑的寂静中,蜡芯燃烧时爆出的每一声碎响,完全就和雷雨天撕破天空的霹雳一样响亮。实在是太安静了。人们甚至能听到桌边其他人吞咽唾沫喉头关节蠕动的声音……好象是过了很长时间,但是每个人都觉得似乎只是过了那么一刹那,霍士其吃力地从座椅里坐直了身,抬起一条虚弱的胳膊,捏起商成给自己的钧令:“你们都看过这条命令了吧?”
几位旅帅都默默点头。
“这份钧令不是我伪造的吧?”
所有人依旧是表情木然地点头,异口同声地说:“不是!”
在这些人当中,姬正和霍士其的私交甚笃,他的嘴角牵扯着想开句玩笑,谁知道才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霍士其冰冷的阴沉目光给逼得咽了回去。他一口气没换过来,立刻吭哧吭哧地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是厉害。最后咳得他完全撑不起腰,直接就趴在面前的一盆肉汤里。就算这样,他都还在吭哧吭哧地咳嗽。看来,他前几天从马上摔下来,不仅折断了两跟肋骨,也许还伤到了肺……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几个旅帅都把腰板挺得笔直,双手叠膝,昂着头,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只要看看段四进门之后的一连串举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霍士其来北郑绝对不是钧令上说的什么劳什子“公干”!和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相比较,咳嗽又不会死人……霍士其也在咳。但是不是姬正的那种连续不断地咳,而是隔半天轻轻地咳一下。他的咳声浅得似乎只是从喉咙处发出来的,假如不注意的话,也许就会被人忽略过去;可又似乎空洞得让人觉得他的身体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大窟窿,而且还是那种深不见底的大裂缝,黑黝黝的的,完全看不到一些的光亮……霍士其喘息了几声,喉咙里滚动着粘稠的痰音,又说道:“你们怎么想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指什么。每个人的心头都是蓦地一紧。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有所动摇,依旧定定地直视着前方。更没有回答这个看起来很难回答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范全,”
“职下在!”范全低叱一声象根木头桩子一样跳起来立正。
“你是怎么想的?”
“一切听霍将军将令!”
霍士其点了点头,摆手让他坐下。
“钱老三,你呢?”
“一切遵霍将军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