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风（1 / 1）
青山村到清河镇的小巴专线只有一条，早上七点从青山村出发途径七八个村子中午十一点半到达清河镇的客运站，下午一点半从清河镇出发六点半到青山村。十多年前从山里出来只有乘坐森工绿皮小火车，从青山村凌晨五点出发到达清河镇时已经傍晚，还经常晚点。进山也要起大早拥挤争抢。绿皮效果车是曾经连接山里山外的唯一交通工具。那时的青山村不叫青山村，叫做青山林场，其他村子也叫做林场，红星林场、洪升林场、头道河林场、二道河林场、三道河林场、双桥林场……当时建设林场的人来自全国各地。
小娃娃好奇的看着小巴内的环境，怀里抱着老太太准本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有昨天烤的小饼干有两个煮鸡蛋一个装着温水的保温瓶。很快到了七点，没有其他人再来乘车，李司机提醒了下缓缓开动小巴出发。随着车子的移动，窗外的景色缓缓向后移去，小娃娃一声轻呼：“哇！”坐直小身子惊奇的看着车窗外，又看看车内，惊奇不已，殷老爷子扭头看娃娃的样子想着：娃娃这是没做过汽车？没见过？……
娃娃小手巴着车窗，小脸几乎贴到玻璃上，眼睛随着窗外的景色快速的移动着，窗外开始是连在一起的收割过的田地。然后是越来越多树木的山林，有水流奔腾的宽河，蓄满枯草的洼地，转眼尽在眼前的山岩，拐过山岩接连的又是一片巨树山林，进处的景物飞快地被甩到后面，远处的山尖却在缓慢向后移动，每到山脚转弯处，车速会缓慢些，然后又加速，拐了几个山脚，车窗外又开始能看见田地，然后能看见人家，车速又缓慢下来，不一会儿停在一个村子不远处，车门打开上来了两个三十多岁身型结实的男人，俩人直接做到车门附近的座位上继续互相交谈着。
车门关上，车子又缓缓启动继续沿着平坦的路向前驶去，窗外的村子慢慢远去，又是田地，山林，山林，山脚，山林……又途径两个村子上来一位乘客后，小娃娃没了开始的惊讶，能关注村子里的情形了，车窗外的村子和青山村很像，有用砖石围砌的院子，有整齐木板围起的院子，也有用差不多长短粗细一致的粗木枝围起的院子，还有铁网围起的……有的院子里能看见有人在晾晒衣物，有的院子能看见小孩子在玩耍，路边也看的见行走的人们，也有和小巴车很像的不同颜色的大车小车。在小巴继续的行驶中，娃娃收回眼光看向不时关注自己的老两口儿，老太太伸手在小乖孙怀里的布包中拿出保温杯，到了一杯盖的温水喂给小乖孙。小娃娃喝了温水，抓出个小饼干递向老太太，小眼神询问者要不要吃，老太太温柔的笑着摇了下头表示不吃，小娃娃又递向老爷子，老爷子本想也摇头不要，却心思稍动伸手接了过来吃了。娃娃一手拿了个饼干放自己嘴里咔次啃着，领个小手又拿出个递给老爷子，这次老爷子摇摇头没有再吃……
小巴汽车又途径几个村子，陆续上来的人多了起来，有相熟的人互相打着招呼攀谈起来，车里显得拥挤吵杂起来，小娃娃吃光了袋子里的小饼干，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车里聊的热闹的人们，时间过的也挺快，据说还有两站就到了镇上，小巴车又停下时上来个两个人，娃娃看了看就挪开了目光，车子继续行驶，没出几呼吸娃娃感觉不太舒服，车内由于人越来越多有些混乱的气味在娃娃异于常人的嗅觉下已经有些刺鼻，但娃娃还能适应，但现在一股腐臭至极的气味弥漫了娃娃整个鼻腔，娃娃看向刚才上车的那人，刺鼻气息就源自那个老汉黑黄牙齿的口中，在老汉呼吸间弥漫整个车厢内，其他人似乎觉得气味不好皱皱眉提高衣领挡住口鼻，或者稍微掩下口鼻，嫌弃老汉刚吃了臭豆腐喝大蒜，不太讲究，但忍忍就快到地方了也就到地方了也就忽视了。
小娃娃可就惨了，超绝的嗅觉似乎连老汉牙缝里前一天食物残渣腐烂的气息都清楚分辨到，刺激的有些头晕，一股呕吐感从胸腹生气，娃娃绝不会把早上吃的美味鸡汁小笼包吐出来，小饼干也不行！娃娃攥紧小拳头生生压下呕意，小脸有些发白，不一会儿小脸又因为不呼吸又渐渐开始发红，老太太看见小乖孙的脸色和紧抿的小嘴挺头问道：“乖乖，不舒服？”小娃娃抿着嘴唇点头，老太太想着小乖孙这是晕车了把车窗拉开三指宽，娃娃赶快凑上前大口呼吸，娃娃舒服多了，没几下就发现状况只好了一点点，对寻常人来说，车窗换进来的气息完全冲淡了好汉的口气，都觉得舒畅了不少。
可老汉一直呼吸的气息小娃娃一直能嗅到，只能憋气换气憋气换气还要忍住呕吐感，老太太看着小乖孙一直凑在车窗打开处，只能看到小乖孙的后脑勺以为小乖孙好多了，安抚道：“乖乖，就快到了，到了就好了。”……
半小时后，小巴车到了清河镇的汽车站，老太太抱着乖孙抢先下了小巴车，远离了小巴车和下车的人们几米远的马路边，小娃娃却挣扎着爬下老太太的怀抱弯腰狂吐起来，十米远拐角处是一个老式未拆除的公用旱厕！！！
车内气息刺激接着又一股熏呛，小娃娃实在受不住了，胃里已经吐空了，涕泪横流。娃娃心里苦啊，鸡汁小笼包啊！小饼干啊！
旁边的殷老太太心疼的手忙脚乱，殷老爷子下车时直接先去取干货袋子，取完看到几米外情形赶快上前询问娃娃怎么吐的这么厉害，老太太只说可能是晕车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严重呢。老爷子把两个大包扔给赶来接车的小女儿，让小女儿先自行回家，自己抱起已经吐不出东西了还蹲在地上的小娃娃，也不敢乘坐什么交通工具了，直接大步朝镇中心医院走，老太太快步紧跟着。
殷静扶着两个大包看着老两口儿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红，老太太这两年的情况，她每每想起都心疼的偷偷哭泣，昨天接到老爷子电话说好了大半还做了好吃的，自己喜极而泣直接就哭了，现在，高兴，想哭。可老妈一直瞟都没瞟自己一眼，更想哭……连那个宝宝长什么样还没看到只看了个背影，想哭。
到了镇医院时，娃娃已经好多了只是想着鸡汁小笼包心情有些怏怏，脸色也正常了，但原本老爷子就想着给小娃娃做些检查毕竟不知孩子来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隐症，反正也到医院了就直接检查下，小娃娃在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下又有些萎靡，老两口儿又有些紧张，直到儿科医生给小娃娃做了些检查，结果很好没有看出任何问题，有安排第二天做些需要空腹做的常规化验检查。
老两口儿放下心带着娃娃走出医院，又进了不远处的清河镇中心派出所。
武所长陪着老两口儿和小娃娃在办公室聊了会家常，观察的差不多了，看老太太给娃娃喂水，就和老爷子走到走廊里说话。
武所长接过老爷子从挎包里掏出来的娃娃原本的随身衣物仔细查看，然后和老爷子说到：“殷叔，我查过系统了还联系了市里，周边都询问了下没有报案走失的，看这娃长的跟个娃娃似的说遭遗弃也不合理啊，这衣料像是土布又不太常见，草鞋这编法也挺特殊啊……”边分析边安排人给衣物拍照。
“你那边接着查找，你婶子这情况你也知道，这娃娃跟我们家这也是有缘法，这个孙女我们养了，找到家人这个孙女我们也认下了，你先记着，明天到医院化验完再来登个记。”老爷子沉声说着偏头看了看房间里坐着的老伴儿。
“好的，叔，我知道了。”武所长和老爷子说了些治安情况等到小警员拍完照拿回娃娃的衣物，老爷子收进挎包和老伴儿带着娃娃离开派出所。
老爷子让相送的武所长回了办公室，伸手接过老伴儿怀里的娃娃站在路边看了眼老伴儿，然后认真的对着娃娃说到：“娃娃，以后你就叫长风，殷长风。我是你的爷爷，她是你的奶奶。”
娃娃清透的眼眸看着眼前老人认真的眼神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缓缓张开小嘴糯声说：“爷爷？”转头看向目光问头的老太太：“奶奶？”转回头小手指着自己：“——长风？殷长风？”
老爷子心里软软的应道：“对。爷爷和奶奶。你是——殷长风。”老爷子一阵恍惚想着小孙子的长风破浪……
身边一直安静的老伴儿突然说到：“长风——长风万里来，江海荡烦浊的长风。”
老爷子附和道：“对，长风万里来，江海荡烦浊的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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