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十恶不赦(1 / 1)
符彦卿原本在京城内也治有府邸,后晋高祖时,符彦卿的兄长、滑州节度使符彦饶因卷入叛乱被杀。符彦卿为了保全符氏,将京中府邸和大量财物暗中赠与权相桑维翰,方得以免罪。
从崇元殿退下时,高行周欲请耶律德光允准符彦卿住在自己府中,萧翰却不同意,而将皇甫遇在京旧宅赐予符彦卿居住。
出得宫来,符彦卿将自己亲随牙兵尽数交予高行周,两人别过后,只带了符疏同、王羽栖和上杉信哲这帮人前往皇甫遇府上。
刚到皇甫遇旧宅门前,却见门上用白漆涂有大大的一个“禁”字。安审琦已率亲随数人候在大门前。前朝旧臣降将,论理都归赵延寿接待管理,安审琦奉他之命,来见符彦卿倒也合乎情理。入得庭院,虽然安审琦已着人打扫过,这宅子却也因墙身斑驳,朱漆脱落显得有些苍凉。
符彦卿叹道:“若论恪守忠义,以身报国,我等皆比不得皇甫太师啊!”去年,杜重威、李守贞密谋投降时,检校太师、滑州刺史皇甫遇和安审琦一样,都在军中,皆不曾参与密谋,被裹挟投降契丹后。皇甫遇被令与张彦泽同为先锋南下,皇甫遇内心极为痛苦,绝食两日,行军至赵郡时,对部将道:“我身负国恩,位兼将相,既不能死于军阵,何颜以见旧主!更受命图之,我所不忍也。”言毕拔剑自刎而死。晋朝倾覆,高阶武将中能以身殉国的,也唯有皇甫遇一人,是以符彦卿有此感叹。
安审琦闻言亦恻然,叹谓道:“是啊,当年契丹第一次大举南犯河北,东线高行周大人被困铁丘,符大人不顾生死,以数百骑兵突入敌阵,救回高大人;西边安阳防线,皇甫太师和慕容彦超在榆林店深陷敌阵,首将张从恩按兵不动,我以本军驰援,三人协力死战,毙杀无算,方得令敌军退去。安阳诸军皆以我三人为猛将,如今皇甫大人以身殉国,慕容彦超因罪流放,只剩我一人委身事敌,说来确实惭愧啊。”
符彦卿问道:“皇甫太师自杀殉国,此等义士便是契丹人也对他颇为敬重,闻说辽帝为此还专门下诏追赠官职。按说皇甫太师家属应尚在京中,为何此宅已没为官产?”
安审琦咬牙道:“此事说起来还要算在那十恶不赦之徒、张彦泽身上。张彦泽攻入开封后,封闭宫门,不许石重贵出城迎降,直至辽帝下令,他亲自逼迫石重贵北迁。此外,纵容部下奸淫掳掠,为了谋夺财产,他还擅自下令,缢杀宰相桑维翰。”符彦卿等人还是初闻桑维翰已被杀害,不由惊愕不已。
安审琦接着道:“更可恨的是,张彦泽听闻皇甫遇遗孀霍氏年轻貌美,数次到此宅中,以看望兄嫂之名,欲行不轨。霍氏高洁自爱之人,怕被他污了贞洁,待萧翰入城,便以亡夫自杀身亡,有负圣恩为名,欲捐出此宅,举家出城避祸。萧翰本已同意,谁知那张彦泽贼心不死,竟以接收官宅之名,将皇甫府上家人仆童尽数遣散,就在此宅中将霍夫人强暴。”
符疏同等人闻此恶行,几欲目眦具裂。王羽栖更是脸色苍白,厚厚的铠甲下,纤细的身躯摇摇欲坠。符疏同知她心中伤痛,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安审琦想起先前女子出声之事,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符彦卿不欲他误会,介绍道:“这是犬子符疏同夫妇,为避免节外生枝,故而只以普通护卫身份随行。”
安审琦点头道:“大人一代名将,据守一方重镇,此行凶险,种种不得已,卑职了解。”
符彦卿又问道:“张彦泽贼子所作所为确实令人恨不能剥皮食髓。只是皇甫夫人遭此不幸,不知可得保全性命?”
安审琦略微迟疑了一下道:“那日卑职奉命巡查,经过此地,正逢贼子离去,心知他所到处必定为害,又见皇甫府中大门虚掩,空无一人,故而进府查看,合巧及时碰上霍夫人正欲悬梁自尽。既是故人之妻,卑职也顾不得避嫌,将她救回府中,托付舍妹照顾,并严令下人不得声张。”安审琦数年前丧妻,家中并无妻妾,只有个妹妹,因妹夫早年也死于战阵,兵荒马乱之际,便将妹妹接来同住,兄妹俩也算是相依为命。
王羽栖想到那张彦泽野兽般形状,也不禁替霍夫人难过,忍不住颤声问道:“霍夫人最近心情可好了些?”
安审琦面色凝重,叹道:“霍夫人初入我府中,一言不发,粒米不沾,一心只欲寻死,舍妹衣不解带,和丫鬟昼夜守护。百般劝解下,近日里才开始进些汤食,只是也少不得整日里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啊。”
王羽栖道:“若得时机,请将军安排,让小女子见她一面可好。”符疏同担心妻子,目视她双眸,欲出言阻止。王羽栖知他心意,手儿轻轻地握了他一下,神色坚定。
符疏同知道妻子外柔内刚,微微颔首,转脸对安审琦道:“劳烦将军,方便的时候,安排此事。”
安审琦有些迟疑,望向符彦卿。符彦卿道:“蒙安将军信任,告知此事。安将军与皇甫大人有旧,符某亦曾与他共事,符某敬佩他为人,请安将军放心安排,此事或许对霍夫人心绪有些助益。”
安审琦点头道:“好,既如此,卑职遵命。且容卑职安排一下。”
安顿好符彦卿一行住下,安审琦便告辞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