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色短剑（1 / 4）

周文明第一次见到黄元朗，是十岁那年，在姑姑的镇上房子里。黄元朗看起来二十五岁，身子很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打扮也十分潦草，但衣服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很爱卫生，正因为如此，姑姑才愿意租房子给他。

最奇妙的是，他有一双十分澄澈的眼睛。

周文明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眼光看透了，不，连带着整个时代都被他看透了。黄元朗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偶尔出一次门也是去镇上喝酒，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嘴里念叨着稀奇古怪的词语，什么马斯洛，金字塔，马恩等等，让人不知所云。

姑姑说他是个学者，镇上没人跟他聊的来。

周文明对他很感兴趣，因为他既认得出天上的星星，也能说得出一百多个国家的名字，更重要的是，他有许多的唱片和影片。一年以后，黄元朗买了一处门面房，开了一家碟片店，主营唱片和影片。不过镇子很小，没什么人听唱片，卖的最好产品是各种盗版dvd，所以他的日子越发艰难。

直到某一天，他消失了。一开始没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没人关心他，他就像荒野里的一匹孤狼。

但周文明还记得他，因为黄元朗对他着实很不错。小时候，他总呆在店里，依靠盗版电影、动画，度过无聊的夏日时光，黄元朗甚至给了他钥匙，有时候还会让他看店。

现在他回到了这座小镇，站在荒凉破败的碟片店前，观察着蓝色卷门上的灰尘和锈蚀。

他并不是来这里寻找回忆，而是为了逃避。

周文明，二十九岁未婚，工作四年，月薪仍旧是四位数。今年夏天伊始，长跑十年的对象跟别人结婚了。

他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只感觉心痛不已，趴在工位上忍耐情绪，可那该死的小领导以为他在偷懒睡觉，用文件夹拍了他的脑袋，大骂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你是猪头吗？”

这个老实巴交了二十九年的人头一回爆发了，周文明站起身一把将小领导推倒在地。他满脸都是泪水，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低吼道：“滚你妈的，老子不干了，别她妈惹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神经病！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小领导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对其他在工位看热闹的人发怒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干活！”

周文明跑到公司附近的人工湖边，坐在石头上抽起了烟，他的手虽然还在颤抖，但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太了解自己了。

常言道君子应温润如玉，可在这个时代，普通人若是有个温润的性格，几乎等于这辈子碌碌无为。这个时代乘风而起的人，都是残酷无比的家伙。一个人没有野心，没有血性，没有吸食他人血液且毫不愧疚的天赋，便永远不能得到地位、金钱、身份和尊严！

其实他早就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带领团队，随便招几个大学生带几个月，就能稳定出项目，他的工资至少能翻一倍，但他不愿意。因为这翻了一倍的工资里的，百分之六十都是年轻人的绩效，这并不是他私自的做法，而是整个行业的规则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