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不存在之书（2 / 2）

杰克森夫人非常肯定地说：“他是最强的那个人！或者说，他已经摆脱了人的身份。”她想了想，补充道：“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他是有据可查的最强者。这是公认的。他的徽章你见过了，那是传说中的图案，只有他一个人敢用，凡是冒用者没有活过第二天的。剑与书与时间之轮……每个人都向往过这个图案，每个人。”

伊戈尔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他甚至感到一丝后怕！那一天，他究竟接触了一个怎样的怪物——或者说，怎样的神明？

看到他惊恐的表情，杰克森夫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不需要害怕他，你这小子。如果信使大人想毁灭世界，他早就这么干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干过很坏的事情，我们都认为他是世界的守护者……保卫者，反正他是这样的人。而且，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也几乎没有人听到他说过话。是的，别惊讶，他那天竟然在你面前开了口，我们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孩子，你一定非常重要，值得信使大人为你开口。”

伊戈尔可不敢保证！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哪里重要。

时间回到现在，十五岁的伊戈尔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还在想着信使的事情。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间，在他的身上，没有发生过任何特殊的事情，没有天降异象，没有一夜顿悟。总而言之，他还是个完全的普通人，甚至体力比同龄人更弱些。要不是人们还对他冷眼相待，他几乎都要以为“信使”的出现是自己的幻想了。

其实，他也确实在进行着一种幻想。这是多年来他自己养成的习惯，对于梳理信息和逃避现实，都非常有效果。

他在脑袋里勾勒出一本古旧的厚本子的形状，翻开中间的一页，开始写今天的日记。是的，整个过程只在脑袋里进行。

孤儿院是很穷的，没有人愿意用仅有的经费给孩子们买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比如，墨水，笔，还有纸张。绝大多数小孩也忙着打零工挣钱，不愿意浪费时间识字。但是，没有人愿意雇佣伊戈尔干活儿——所以，伊戈尔就有了大量空余的时间。他除了把时间用来到处游荡之外，还把时间用来学习。先是跟着杰克森夫人认字，然后是搜刮每一点有文字的纸头，如饥似渴地阅读上面的信息，哪怕那只是商铺广告，他也能反复读上好久。

他没有钱买纸买笔，于是最终他自己发明出一套方法，可以在脑袋里通过想象来写字。起初，写上几个字他就把前面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他并不放弃。现在，他甚至可以在脑袋里写日记。是的——他不仅记得今天的日记，也记得在五年前的那一页上，自己写过什么东西。那本古旧的大部头书本，对他而言，是真切地记载着多年来每天的思考。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那不过是一本不存在的书而已。他对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即便对杰克森夫人也一样。因为这大概不是一件“正常”的事，他不想给她带来任何麻烦。

伊戈尔在脑海中想象那本书，它一如既往地出现了。他先翻开它，检索了过去的某几天的日记内容。几乎都是有的没的的一些废话。他暗地里对自己翻了个白眼，把这本无穷无尽的书翻开到新的一页，用想象中的笔触写道：

“今天，是我来到这里的第十年。十年来，我没有想起任何事情。我是谁？我的意识为什么会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信使又是谁，他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

“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谜题。

“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解答这谜题的能力。我想变强，想离开这条街道去更广阔的世界，想主动去追寻答案，但我连世界长什么样都不很清楚。

“难道，一辈子都要耗在这条街上吗？

“这是行不通的。孤儿院会赶走十六岁以上的人，我势必不能长久地待在这里。而且，这里没有人愿意搭理我，除了杰克森夫人。我也找不到任何工作。

“或许，是时候该出发了。向不知道的一切出发！

“但是，去哪里呢？我还是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