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第二天清早,彩凤掀开了志文的被子,冻得志文迷迷糊糊地又把被子卷了过来,睁眼看着生气的彩凤不满道:“你疯啦?还让不让人睡了。”
彩凤也怒气冲冲的说:“你不睁眼看看几点了,还上不上班了?就知道喝酒,快上班去。”
志文伸了个懒腰,在床头找到秋衣,边穿边说:“忘了和你说了,我昨天已经和副队长请了假,今天要回老家帮我妈收秋。”面对志文的理直气壮,彩凤仍是一脸埋怨,怪自己男人没提前向自己言语一声。
志文洗漱的时候,彩凤已经给梅禧穿好了衣服,衣服上缝着的银铃随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彩凤把黄澄澄的小米饭端到桌上,配上油漉漉的土豆丝,整个屋子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温馨。一家人,一口米饭一口菜地吃着。梅禧笨拙地用勺子挖着盘里的土豆丝,小灶衣被弄得到处是饭渣,但丝毫不影响小家伙的心情,津津有味地吃着奶奶在老家种的小米。
吃完早饭,彩凤麻利地收拾着锅碗。志文偷偷从衣柜毛衣缝里翻出一个铁盒,翻出七十三块零钱放入衣兜里,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披上外套准备回农村帮母亲收秋。
“你走呀?那我就带梅禧回我妈那啦。他姥姥也想孩子了,我正好能看会书。”彩凤看志文准备出门,就赶紧告诉他一声。
“好嘞,你们娘俩路上慢点。今天就不用管我饭啦,我回来了自己随便吃点就行了。”说着,志文便匆匆出了门。走在巷子里,他和棚户区的老邻居们打着招呼,顺着铁道往广场方向走去,去等驶往村里的公交车。
可能都是北方的缘故,矿上的人和bj人打招呼差不多。见面互相打招呼一般也都是“吃啦?”“欸,上班呀?”“下班回呀?”“忙甚嘞?”基本上来回就这么几句,没啥惊喜可言。遇到熟人,志文都这么寒暄过去。
路过木料厂和机修厂,志文看到矿上工人忙碌的样子,他突然感觉今天神清气爽。不用继续钻在黑暗阴冷的巷道里,可以被阳光包围,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为了早点回老家,志文一路小跑到车站。结果到了车站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车。无聊之余,他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圪蹴在站台上看着面前的广场。
两三棵槐树点缀在办公楼的两侧,广场中央的喷泉向天空涌出漂亮的水花,两只石头狮子卧在办公楼前迎接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匆匆忙忙地在办公楼前进进出出。志文很少进矿上的办公楼,但斜对面的职工食堂则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他甚至能把每个窗口的食谱默写一遍。食堂外墙上醒目地写着几个大字,是国家领导人曾经为这座煤矿题过的字,是几代矿山人的荣耀。不过,最显眼的还是办公楼前竖立的几个红色大字——“十圪节煤矿”。
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因为在路遥《平凡的世界》里曾出现过石圪节公社这个名字。但从事煤炭工作的人都知道,十圪节并非是书中虚构的那样,而是一座具有时代意义的红色矿井。它和附近几所煤矿组成的xx矿务局,在近几年已发展成年产千万吨的特大型矿务局。
尤其是最近几年,矿务局下面的一个综采小队年产原煤量打破了世界纪录,这不禁让人竖起大拇指,让更多人认识到了它。也正是煤炭行业不断地发展,才给了梅志文这批年轻人一个机会,一个毕业之后没有目标却能靠双手填饱肚子,能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机会。
公交车从十圪节大坡下呼啸而来,急刹在满是人群的公交站台附近,瞬时扬起了一米多高的煤灰,人群自动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公交车门打开的瞬间,就见大妈们挎着菜篮子从车上挤了下来。从她们脸上的表情和菜篮子里的货物,就能轻松地猜到她们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从她们头上裹着的毛巾和脚上的鞋子,又能推断出她们来自何处。但不论你怎么猜,最终答案往这俩字上靠准没错——“矿嫂”。这是一个响亮的名字,能让人一瞬间联想到军嫂的特殊群体。军嫂默默支持男人们保家卫国,而矿嫂则是勤勤恳恳地支持家里的老爷们儿为国家开采能源。
越聚越多的乘客让志文心里有些犯嘀咕。梅志文同志虽然下井挖煤是把好手,但在挤公交上,他确实是一个“约麽蛋”。每次他都不好意思和别人圪挤,等车门口宽松了,才慢吞吞地上车。虽然被彩凤骂了无数次,他仍然还是我行我素。但是,今天不一样。错过眼前这辆公交就意味着还得继续等几十分钟,浪费收秋的时间,实在是对不起今天请的这个假。一番权衡利弊后,志文也“不要脸”加入了挤公交行列。
凭着一把子力气,他成功了,挤上了这班公交车。
但他也失败了,因为他是被后面的人群给硬挤上去的。
不管怎么说,站着还是坐着都无所谓,重点是能回去帮家里收秋了。
车在司机的一脚油门下,开始摇摇晃晃起步。售票员艰难在人群中穿行,踮着脚尖声嘶力竭的吼着:“都抓稳扶手,买了票的往后走。”志文一只手握着头顶上方的栏杆,一只手摸进裤子的口袋掏钱。
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就听到后面有人大喊:“对,买两个人的票,还有前面穿蓝衣服站着的那个人。志文,我给你掏钱了,你别买啊!”志文回头一看,原来是和自己同学过的崔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