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蒲苇 · 山茶花(1 / 5)
秋风起兮,吹散黎明时笼罩寒气的迷雾。古树村外,一杆白幡行引魂灵去处,沿着河流指向慢慢前进。送葬的队伍经过了路祭的各家各舍,再经过河边那棵沉默伫立的智者古树。
“河神大人!安心归去!”
随着豆子爷爷浑厚苍老的声音在河畔响起,葬礼仪式进入尾声。买通鬼神的纸钱挥洒如片片白花,自风中翻转旋落。河上不远处,一叶小舟逆流飘来。剑师在古树村的大徒弟象甲奋力撑起船蒿,悲伤前来迎送恩师。船头上则另外站有一人正在哭哭啼啼,就是刚被众人推定为剑师托钵义子的最佳人选小豆子。
剑师临终有言,拒绝了古树村民众的好意。他没有选择在村里的风水宝地安葬其棺椁,而是选择把自己投入到烈火中焚为灰烬。躯体既已成灰,尘世再无念想。此身愿随小河水安静流淌,一直流向汹涌大河,回到久别眷恋的故乡。
古树村的民众虽说早已弄个明白清楚,剑师大人并非河神本尊,他只是背负了某个伟大使命的凡人。来到此间及至今日,纵有重任未能完成,人们依然对他满怀敬意。值此送别时刻,谨以神灵尊称来表达对逝者的仰慕与推崇。
日出清晨,阳光洒照河面泛起粼光。象甲撑船,豆子扬灰。河水向东流,小舟从此逝。当那舟上人影与浮水灰烬俱都顺流飘远,慢慢地消失于天际。岸边的人们这才纷纷把目光转回,望向了仍在古树下长跪拜别的名玉姑娘。
这其中,尤以豆子爷爷为甚。值当他老泪纵横,迈动颤抖脚步走向名玉时。作为剑师生前最忠实的拥趸,铸剑伟业最坚定的支持者。他与那些看走了眼的村民们没啥两样,终在此刻要承认现实,得以重新审视形势。
长期以来,村中关于谁才是真正铸剑者的激烈争论,今番可以休矣!现在这女孩应是唯一确定的主角了。炉子归她了,圣锤归她了,玄铁也归她了——尘世的伟大梦想要指望她来实现了。
“智者之树现已看清,它将正式向你发出盛情邀请……。”豆子爷爷仿佛化身为千年古树的代言人,又把那套说不完的说辞再度说起:“大河之女!令尊未尽之遗愿,今后必定将由你来完成——崇高使命犹作担当,铸剑事业仍需继续,这也是我们古树村存立于世的重要意义……。”
“哎……你这老头子,说啥疯话也不分个时间场合。”
还没等豆子爷爷身后的一众从人附和发声,树下倒有个老奶奶先自挺身站出,毫不客气叫停了河边众人想要跟风的豪言壮语。
以豆子奶奶为首的女人阵营,此刻正团结围绕在古树周旁。现在看来,她们个个无疑都是胜利的预言家。然而获胜喜悦尚未及品尝,为之付出的代价却是哭红泪眼,忍看一段人世的离别悲伤。
名玉在古树村没有亲眷,村里女人们自发主动填补了空缺。蒲苇姨娘、山茶姐姐还有绿蚁妹妹等大小女人,全都披麻戴孝陪伴在名玉的身边。在这样伤心难过的时候,为名玉分担了难以言状的悲哀与苦痛。
山茶花还在不停地揩着鼻涕啜泣,小绿蚁更是卖力地响亮哭号。若凭心而论,仅就剑师的离世不该给她们造成如此莫大伤悲。生性脆弱敏感的女孩们实为名玉而感怀痛楚,只想以此方式来表达她们之间深厚的姐妹情意。
相比而言,蒲苇姨娘的眼泪确是为剑师而流。她的哭泣是真爱,也是发自真心。
蒲苇姨娘年近四十,一直孤守着单身。早些年虽有提亲者众,但是无人能如她心意。外界或对此多有议论,她却我行我素不为所动。
村中有求知欲极强者非要打探其中究竟,最后得出问题的症结竟是源自于河边的那棵古树。说是蒲苇小时候也能通灵,并从智者古树那里得到暗示,她的一生所爱需要长久期盼、慢慢等待。等到未来某天,定会有个高大帅气且诚实稳重的游侠逆河而来,而那个异乡男人才是她的真命归宿。
本来这是个没有证据的传闻,偏巧在十年前与剑师的到来相互印证。村民们为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开始相信又有一则传说的预言将要变成现实。因为人们亲眼所见,任对谁都冷冰冰的蒲苇姑娘忽然放下了心高气傲的姿态,很明显是对剑师大人动了情思。
“我当然知道……你并非河神。”蒲苇姑娘曾经很认真地问过剑师:“不过你要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个游侠?”
“不是!”那个时候,初来乍到的剑师斩钉截铁作答:“我就是个纯粹的剑师。”
“哦……你真是个剑师呀!”蒲苇姑娘难掩失望的表情,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为何你不是游侠,我却看你很像是个游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