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吃白食(2 / 2)
城墙之外,乌泱乌泱的灾民们面露菜色,西安门外共设有五处粥棚,都是用木架和茅草简单搭建而成,棚外还放着一袋袋沙子压住棚角。
距离土坡不远的一处粥棚中,一溜支起了五口大锅,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一名官员正在指挥衙役添火熬粥,灾民们在铁锅前,挨挨挤挤排起了五排长队,
说起来,大明朝中按照府制,北京城治下顺天府分成两个附郭县,北京城以东为大兴县,而出了西安门,就属于宛平县管辖了。
宛平县意取“宛然以平”之意。粥棚中的官员,正是宛平县县主簿王儒礼。
县主簿只是一县的三把手,品级职位尚在知县和县丞之下。宛平县地域不小,今日知县和县丞都沉下去赈灾了,匆忙间赶不回来,所以,他这个县主簿就只能越俎代庖,面见皇上了。
王儒礼四十多岁,颌下三缕胡须,一看就是读书人。这些天,为了赈灾施粥,王儒礼忙得脚不沾地,平日里白净的脸皮也晒黑不少。
王儒礼虽然勤勉,但心里明白得很,天子脚下是非多,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等赈灾事了,恐怕自己这官儿也就做到头了。在他看来,若是能运作个外放县官,那比宛平县令不知好了多少倍。
说起来,王儒礼的想法也不算错,毕竟多少年来,宛平的官员就没有能安生做过一季寒暑的,当地人甚至编排出了个歇后语——“宛平城的官儿——一年一换。”
塞哈智命人唤来王儒礼,他一溜小跑来到土坡前,跪倒在地叩见宣德。
宣德体胖,内侍早已在土坡上摆下一把软椅,宣德半偎在椅中,问道:“宛平灾民有多少?”
王儒礼跪着答道:“启禀皇上,宛平虽也受灾,但还不至于拖家带口逃难。然而受大旱影响,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广平、大名、滦平等诸府灾民却口蜂拥而至,如今这城门外,少说也有两千人。”
宣德点了点头道:“两千人,户部前两日奏本还算靠谱,说统计灾民数量,也是近两千人。”
宣德又问道:“如今仓里的粮食可够坚持到麦收?”
王儒礼犹豫了一下,说道:“回皇上话,按照账面,赈灾粮是够了,可是……”
“可是什么?说!”宣德喝道。
“皇上,吃白食的人太多了”,王儒礼指着粥棚说道:“皇上,如今京师周边旱灾持续,北京城周边粮米价格也上涨了不少。所以,不少附近百姓,也混进灾民队伍,浑水摸鱼来吃白食。”
“朕问你,你怎么如此无能?为什么不制止?你宛平县的百姓受灾不重,恐怕家里不缺粮食吧,为何也来浑滥竽充数?”宣德指着王儒礼问道。
王儒礼也是个直性子,脖子一梗答道:“皇上,不是臣不制止,这附近百姓同样穿着破衣烂衫,同样捧着破碗而来,谁又能分得清楚啊?臣只能从城墙下的帐篷数量,大致计算出灾民数量约为两千人,不过每日施出的粥,却实打实够四五千人吃了。”
附近百姓前来粥棚“打秋风”,这倒是个难题了。毕竟灾年里,即使自家有余粮,但只要带个碗和空肚子来,就能省下自家粮食来,谁不干才是傻子呢!
“吃白食”历朝历代赈灾中都有,这个问题,让宣德头疼不已。
一方面,朝廷当了冤大头,赈灾粮半数被这些滥竽充数的“灾民”吃掉了。另一方后面,麦收还得三四个月后,估计后面前来浑水摸鱼的百姓更多,这样一来,朝廷赈灾粮款如何够用?就算朝廷想再大宗购买,灾年中谁家不知道粮食宝贵,恐怕所耗费的钱粮又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