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6)
开颅手术安排在最紧要的时刻。由于不能拖延,早上八点病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由青青主刀。
那是一根麦秆粗细的尖端带有倒钩的针形锐器,像一只又粗又长的抻直了的鱼钩,而且那尖端的细小倒钩是活动的,可以收放,类似于棘轮的棘爪。
不到二十公分的针形锐器一半扎入颅腔内,一半裸露在头皮外面,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刺入伤者左半球大脑中动脉的主分岔部——更形像些的描述,好比一只弹弓的弓架上搭了一只矛叉。若单只如此,手术难度和风险对一般专家来说也还是可控的,可似乎命运又给伤者加布了一道坎,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该名伤者的大脑中动脉分岔部长着一只动脉瘤,而且这动脉瘤已经扩张到了弹性张力的极限,如同一颗长在脑中的定时炸弹,已进入个位数倒计时,即便不受伤,也随时可能会爆掉。
这又好比一只巨型弹弓弓架的丫叉中央放了一只用安全套吹成的大气球,气球上巧妙而又不可思议地搭上了一只粗砾的矛叉,矛叉倒钩的锐尖戳陷在气球表面但没有戳破,僵持着一个极敏感的平衡;没有一个专家有心理把握做这台手术——半点把握也没有。青青也没有,但她相信这是天意:上天让她陷入如此雪上加霜的遭遇和境地,是要她活下去,否则她会死于动脉血管瘤破裂而不是脑伤。
上天往她脑子里掷了一把捕鲸叉,就是想要她活下去——青青深信不疑!
手术最困难处在于,这颗定时炸弹还像一颗布满极度灵敏传感器的地雷,一触即爆,除非能将矛叉巧妙绕开,从传感器的盲区间游滑过去,这是其一;再一个就是颅内失压的风险,对于一颗已经膨胀到弹性极限的动脉瘤而言其后果绝对是毁灭性的。
青青没有把握,因为这女人的命是上天注定的,但她深深相信,上天是要这女人活下去!
动脉瘤和外伤同时加施在她身上,必然不单单只是巧合!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据该名伤患女子术后回忆,她人到中年就开始头疼,数年来不轻反重,愈加频繁发作。但她不敢去医院检查,怕是什么脑瘤之类烧钱又看不好的病,家境本就一般,那种病不是她家能承受的起的,就一直耽搁着,得过且过。
受伤当天她正在给丈夫做拖鞋。
用毛线做出来的拖鞋坚固耐用,成本也低,抽着空儿就做了。就在她起线做第二只的时候,头疼病突然发作,头痛欲裂,痛到全身失力,失稳从凳子上摔跌下去,正巧左手里攥着那只钩针,人摔落地面的时候左手本能攥紧拄地,针尖朝上……一阵天旋地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空红朦朦的,没有距离感,也没有边际感,其实也没有天与地存在的感觉,易青青潜意识中以为眼前,或者说她感知到的是天空,且与自己融为一体。
过会儿才发现自己是醒着的,就是还没有睁开眼睛。身上暖烘烘的,应该是在太阳底下晒着,阳光透过眼皮映红了天幕,那朦朦的红是她的血液的透视表现。
颈下枕着一条软中带硬还温暖的东西,青青翻了个身,抱住了一个软中带硬的结实的抱枕?
似惊异?似惊讶?又安心……
欢欢……
青青慵懒地张开懒散的眼皮,触手处……八块棱角分明的腹肌。小手游移,便被一只温热坚硬的腰带扣给阻住了去势。
小手纤柔灵巧,从平坦处下滑,就钻到了那金属质感的物事下面继续探索……
她索吻,却发现人参与萝卜不能兼得,身子又向上爬了爬,手就从那处略略抽离些许……仍差一唇之距够不到那张脸。
欢欢揽住她,拥紧,低头吻上她努起的唇……
一望无垠的青青草地,远风送来野花的清芳,远坡一座小房,青的瓦,白的墙,蓝的柱,木色的廊——属于青青和欢欢的浪漫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