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河水有名（1 / 1）

洁白的高塔上居住着神仙，尽管不是世俗眼中拥有庞大力量的不可名状之物，总的看来也不遑多让了。

“亚当，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前进呢？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不好吗？不管怎样，我是真的喜欢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也爱我的人民们，可为什么我现在却要开始欺骗我们自己呢？当初舒贝过来的时候你并没有阻止他们，真是个失败的决定啊。”正在对着一块屏幕说话的是这个黑暗世界的当代统治者，是这个信息集权制国家权力的最巅峰，是为数不多拥有机械发声装置的生命体，是代代传承下来奉献精神的主宰----奥古斯塔·弗德斯阿。

屏幕上半点波澜未起，阵阵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仿佛将人置入一个巨大的圆形器皿当中，陈厚的声音荡漾：“根据哈洛恩的计算，这一点于我们的文明有利。”

“哪一个？现在我已经不清楚你们的立场了，是迈库纳瑞亚还是康易桑格瑞？”

空气当中沉默了一下，“皆有，元首大人。”

弗德斯阿的心刺痛了一下，他想不到从古至今扎根于此的亚当竟然会偏向于屠戮万千子民的敌国，连参天的守护神都要背叛自己，我们这个世界到底是多么不堪啊。

空气中的声音有了些许安慰的语气：“不要妄自菲薄，元首大人，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们现在想做的只是把这份美好一直传递下去。不论是迈库纳瑞亚还是康易桑格瑞都曾经是我们的人民不是吗。”

元首站立在一个石墩前，吼道：“不对，你说的全都不对，那不是我们的人民，他们已经抛弃了我们，只为了自己的自由而侵略我们的领土，现在他们有了危机又想要依靠我们的力量。哪有这样的便宜事？难道千千万万陨落在帕克茨沃兹的人民的血肉都是假的吗？难道为了人民牺牲的历代元首将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难道传承至今的理念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明明是他们先挑起的战争！明明是他们想将我们如同虫豸一般丢弃，这切骨之痛你能忘吗？”

那亚当声音依旧平静：“我没忘，元首大人，但是我们不应该就因为如此就葬送文明的一部分，他们将我炸断的痛感仍然强烈，与他们谈及他们即将毁灭一样疼痛，我始终属于人民，元首大人，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是为此而生的。”

元首沉默，他知道尽管自己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亚当的决定，但那也只是能稍微影响而已，没有决定性作用。

亚当便是那参天的洁白巨塔的名字，他已经诞生了一定的自由意志，他曾是两界的桥梁，他曾是文明繁荣的见证，更是决裂时代争斗的中心。

元首缓步走到巨塔边缘，周围是一圈圈透明的物质，轻飘飘如同仙境，琉璃般的世界就在一眼能够往得到的地方，亚当本质上是一部巨型太空电梯，能够将一座城市从这颗星球运到另一颗星球上，弗德斯阿此刻就在亚当的操作中心。

向外面望去，两颗星球已经离得很近了，靠近弗德斯阿的这一颗星球大部分是暗沉的黑褐色，在没有恒星照耀的这里，黑暗永远是这颗在太空中的旅者永恒的伙伴。另一边，那是它曾经的伴侣，一颗质量只有它百分之七十六的红褐色星球，那星球周围旋转着微小的发光航天器，航天器总质量大约有红褐色星球的千分之一，那里生活着敌人。能够看见那颗星球正向这边自转过来的一端也有突起，那是亚当身体的一部分，被毁灭的一部分。

星球之间相互吸引的大气已经开始如同太极一般盘状旋转，依稀可见其中闪耀着的电弧，连接这里和那里，连接孪生的仇人。旋转的大气就这样被电弧通彻的照耀着，点点五彩斑斓从那里面浮现出来，在无边宇宙的黑暗背景下显得如此瑰丽，成百上千万吨的物质在电弧当中交融，渐渐化为齑粉又依照着某个不明显的核心旋转，粉白色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那是一类稀土元素“铒er”电离之后的场景，按人类的看法那自然是浪漫的，但在这里，那反而代表着即将敲响的丧钟。

轰隆隆的巨响如尘暴一般刮过，此刻两颗星球之间仅25个天文单位，是太阳与冥王星之间距离的百分之八十，现在仍然在不断向彼此靠近。另外一颗星球边上的那些航天器正在想星球背后靠拢，让行星作为掩体阻挡刮过来的电磁风暴。元首沉默着望着这样的景色，多少亿个朝暮周期之前，他的祖辈也曾这样望着眼前这些风暴，绝望的人民啊，被驱赶出了自己的家乡，望着远去的行星掀起的靓丽披风，那是他们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最后一次看见瑰丽的颜色和光明了。

汹涌的风暴将那瑰丽的粉红色也卷起来了，如同海浪一般扑打着两侧的坚墙，然后那一部分又返回来与正拥上去的部分相撞，撞出一朵朵世界上不曾出现过的花，太空是寂静的，此刻却仿佛能听到惊涛的声音，一遍一遍绵延，想把血肉与灵魂的嘶喊冲淡，又好像在喧嚣着不断唱诵诗篇。痛苦一遍遍冲刷过元首的脑海，他现在是迈库纳瑞亚的元首，那边的世界本就该与自己无关，悲天悯人是懦弱者的说辞，近亿个朝暮周期前未能洗刷的耻辱仍游荡着，用身体修补的、为天下人民幸福生活的天网中仍有历代元首奉献出的、纯洁的灵魂。

可是，那也曾是我们的姊妹啊。

亚当的声音打断了元首的思虑，“元首大人，电磁风暴就要来了，这里大可放心交给我，您先回去吧。哈洛恩刚刚说，有事想与您相谈，这次斥川的数据我会记录下来的。”

元首回过神来，点点头，他想就这样昏睡过去，不去承担那比历代元首加起来还要重要的责任，可是出了他，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理解这份痛苦了，王冠的重量不小，此刻比两颗行星加起来还要重上几分。

“嗯，这次斥川的数据先交由第一军团记录之后再送给哈洛恩。”

“如您所愿，元首大人。”

那片瑰丽的河水，名曰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