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1)(1 / 3)
天刚蒙蒙亮,苏里斯蒙还沉湎在地平线以下,高挺笔直的雷杉树阻隔了大部分光线,林地中的环境昏暗,晨雾缭绕,朦胧好似一个湿冷的梦境。一阵寒风过境,拍打帐篷,震掉了塑化布上结满的冰棱,游骑兵扎营的营地里还没有多少人起床。
毛色干枯的雪鸦在树枝上张嘴哑叫,抖落绒羽。快入冬了,雷杉林周围的气温每况日下,篝火只能烧的一天比一天更旺。这本没什么,可远处逼近斯卡洛兹娜雪原的湖水已经上了冻,林地附近水源短缺,任谁顶着干裂的嘴唇巡逻,都少不了几句怨言,刚扎营那些天,新兵们经常发牢骚,要是队里多进几个能造热取暖、凿冰解渴的蒙恩者就好了,队长却不以为意。
一天前,午休时间后不久,巡逻骑兵从毒森林周围带回了一个人,他们把他扛在马上,后勤官莱尔斯小跑过去牵马。问起发生什么事,骑兵们面面相觑,干裂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于是他多留意了马背上那个人几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满泥土,裸露出来的身体部位上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淤伤,左臂最为严重,手腕脱臼错位,手指向后弯折,耳孔里有干涸的液体痕迹,应该还受了脑震荡,好在尚有气息,但仍然昏迷不醒。
为首的年轻士兵支支吾吾,说他们在林子边缘打猎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人从奥尔梅克方向来,刚要吹哨把他赶走,马匹却没缘由地突然发狂,他没拽住缰绳,速度飞快地撞倒了那个人,蹄子直接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队长听完,火气上涌,没收住腿,一脚就把士兵踹翻在地:
“你的活是巡逻,不是飚赛马!”
他呵斥,从训练第一天起他就警告过,不要靠近奥尔梅克的剧毒森林,更别提骑着马。要是让团长知道他们在执勤时间意外把一个异乡人撞成了半身不遂,在举国庆典期间捅篓子,整个队里的人都得被革职,而肇事者必会吃军事官司,上军事法庭。
由于及时得到讯使报信,队长斥责士兵的同时,军医已经快马加鞭从另一个营地赶来。他先是查看了大概情况,而后决定原地为伤患受损严重的四肢固定包扎,避免移动时产生二次伤害。好消息是伤势并没有初步判断时那么危急,甚至过轻了一点。过程中,后勤官莱尔斯一直拽着缰绳安抚马匹,他紧抿嘴唇,抻长了脖子观望伤者,忽然,他发现,伤员藏在袖子下,原本向后弯折的小拇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回转,随后,皮肤表面的淤伤像被吸走了一样迅速褪去,所有伤处都开始快速复原。
“嘿,他的胳膊!”他大叫,又赶忙闭上了嘴,担心马二次受惊。
与此同时,伤者终于有了动静,他晃了晃脑袋,发出一串呢喃,似乎是想抬起头,但断裂的肌腱和破碎的骨骼很快提出抗议,他懊恼地喘粗气,头重新垂了下去。
“快,支个担架来,把他从马背上抬到平地里!”医生指挥,“确保伤员不会乱动起来伤着自己!”
“不、没这个必要,”他哑声说,又开始连连咳嗽,似乎肺脏也受了损,“给我点时间,先生。”
起初,军医认为这只是重伤后的回光返照,坚持要他躺下继续接受治疗,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只过了大约十分钟,原本伤到失去知觉的双腿已经可以支撑他走路,穿刺进肺里的肋骨也修复得完好无损。
看到这奇迹般的康复过程,在场士兵都松了口气,游骑兵队长一直板着的那张脸上也终于有了些松弛的迹象,他悄悄对医生说:“我打赌这是个能自我疗愈的蒙恩者,这真是陷进沼泽里踩在金锭上,不幸中的万幸!”
“的确,长官。”医生回答。
鉴于情况完全好转,趁着天色尚早,军医不多时便离开雷杉林,马不停蹄地报告归队去了。后勤官莱尔斯则自告奋勇,代替被蹬了一脚的冒失队友留在伤员身边照看。
傍晚时候,巡逻兵带着干粮出发,进行今天最后一次巡林,冬天的白昼很短,从黄昏到彻底天黑超不过半小时,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新兵们骑马走后,营地里安静了不少,伤员坐在篝火前帮忙添柴,但他似乎不愿在寒冷的夜晚里烤火取暖,特地选了一个离火源最远的角落,把柴薪扔进火堆。他已经换下破破烂烂的衬衫,穿上了一套后勤官找来的备用军服。
莱尔斯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对方好像很防备,没有接下。下一轮补给被送来前,茶粉是稀罕物,浪费实在可惜,他便坐在对面的树桩上自己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