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1)(3 / 3)
“不,我来自……遥远的异国他乡,漂泊至此。在维也纳斯,有人收留了我。我有一张对方提供的通行凭证。”他从衣袋里抽出一张纸,莱尔斯借着火光看了看,岩矿跨境开采许可证,签字画押都半点不假。
他掏出怀表进行比对,而后看向面前这个外乡人,显得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很遗憾,先生,几小时前刚失效……如果没发生那起事故说不定来得及。”
得知凭证派不上用场,巴别尔沉默了,他低下头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你还不清楚这边的情况吧?蒙恩者的日子到哪儿都不好过,”他本想换个话题,却回忆起了往事,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五十年前,就在这附近,爆发过一场大战……和我一道反抗伊坦格雷特暴政的战友们都死了,我在革命结束后就投奔了布拉泽,本以为国王有神的血脉,至少会给予我们缺席已久的公平,如此一来,他们也不算白白牺牲;的确,如今蒙恩者被迪斯特什的王庭正名,取得了相当多的人权,但说到底,又有谁真能在‘猎海时代’以后完全平等地对待我们呢?”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及时捋直了舌头,吸完最后一口烟。
“五十年前?”巴别尔啃了一口坚硬的馕饼,“据我所知,伊坦格雷特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吗?”
“名存实亡!千年前被推翻的是摄政教皇,后来那群不愿归降布拉泽的长生种顽固派西迁到雪原里,寻求奥尔梅克的庇护,成为附庸国,苟延残喘。两个世纪内,顽固派旧贵族绝后的绝后,失踪的失踪,王权再次面临倒台,那时矿产业兴起,商人们拥立了新政权,对制度大加变革,挽救了成千上万受王朝压迫的奴隶……其中却不包括我们。”他把剩下的干粮塞回包里,“他们照旧把蒙恩者当成牲畜压榨践踏,对不服从者施以火刑,最终引火自焚,没过几代就彻底亡了国。”
后勤官长呼出一口气:“伊坦格雷特的历史无外乎都是这种故事,周而复始,让人喘不过气来,蒙恩者永远是受害者,局外人,客体,直到五十年前,我们才第一次让奥普拉听到我们的怒号。”
外乡人又咬了一口饼,点点头:“有时候的确需要群众的愤怒作为推动力来反抗不合情理的规则。
“你们打算放我走吗?”
“穿过雷杉林,不行,但你可以回头,巡逻兵明早要绕着毒森林侦查,你受了伤,他们会把你遣返回奥尔梅克的关口。”莱尔斯站起来,掸走腿上的木屑,提来一个大钢桶,盖住了火堆,很快,桶壁便被烧红发热,不一会儿又冷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谁也没再说话。
骑兵抻了个懒腰:“说老实话,你的伤势恢复得可真快,即便是按蒙恩者的平均标准算,也快得离谱。被一头重两千磅的枣红马踩断了那么多根骨头,现在却能站起来走路。”
“可疼痛不会变,或许这也是神给我的诅咒。”
“哈哈哈、半点不假!”他被逗笑了,“与其说是神给我们的祝福,倒不如说是诅咒。一个残酷的笑话。”
没等巴别尔做出反应,莱尔斯就提起了装食物的布包。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也别想着逃走,你那两条伤腿怎么快得过四只蹄子。”他指指远处的矮棚,又拍拍伤员的肩膀,没去照看马厩,而是手脚利索地钻进帐篷,熄了灯。
于是巴别尔用剩下的干粮做饵,骑走一匹马,连夜跑出了森林。等惊醒的哨兵仓惶赶到时,只发现了拴在树干上喷出热气的红马,前方就是平原,但第二十五小时已过,斯卡洛兹娜雪原早已经不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