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无底沼(1)(1 / 3)
米亚·莫拉莱斯提着一盏煤气灯,脚踩一双雨靴,跨过浅洼,快步走进了西区执法厅的大门。
雨后,槌枫树的白花瓣落了一地,还有更多的正在随风簌簌飘落,月光照耀下,犹如一场雨,又像一场雪。
这个时间段,大部分执法员都下了班,楼里的灯盏熄灭多一半,莫拉莱斯沿着一楼走廊摸黑找路,肩上挂着槌枫花瓣,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听见她推门的声音,一个青年男人便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他的一条胳膊上缠着绷带,脸上贴了几块纱布,眉骨上缝了针,有几处皮肉都绽开了,血抹在颧骨上,看上去受伤治疗以后又被人打了一顿,没精打采的。一见到她,耷拉的眼皮却立刻抬了起来,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青年人一瘸一拐地冲她迎上来,形容悲戚,却殷切的和她握手。
“执法官,这么晚打扰真是抱歉,请您一定救救我……”
“别急,坐下说。”
她见他腿脚不便,便搀扶他到一旁的办公桌前坐下,随后落座在对面,留意到了对方的外城口音。
这时,值班的执法副官添好了灯的煤油,凑上来,在莫拉莱斯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便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记录簿,站在执法官身侧。
莫拉莱斯执法官示意青年人详细讲讲案情。
(一周前
我的名字是阿门德,来自狄露威姆城东南方的一个边远小城,父母都是务农的普通人,我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出城寻找工作,辗转多地,两三年前,在王国的首府,狄城,讨到了一份冶铁厂的活。我只上过当地教会的慈善学校,没有多高的学历,或者什么技术,只有一把力气,也不好挑剔什么,冶铁厂虽然薪水不高,但好在稳定,签了合同,旱涝保收。
我每天兢兢业业、早出晚归,工厂也很好,辛苦钱一分也没少给我……本来一切都很好,可是最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每天按时上班,却两三个月没领到钱。
起初,我以为只是延迟发放,等到月末也不见钱,所以我怀疑是有人误领了我的那一份,便到工薪银行找人对账,却得知实际上就是几个月都没人打进来一分钱。于是,我找到领班讨钱,说明了状况后,他却告诉我,不少人这段时间都没工钱,说是工厂的资金共……资金供应链断了,需要时间周转。
我听说,冶铁厂的老板贝瑟姆,是个跟王廷有合作的大商人,富甲一方,怎么样也犯不上要拿我这种底层工人的一点钱来补资金窟窿吧?
没办法,我只能等,等着等着,就又一个半月过去了,我租下的房子在西城郊,而我工作的地方在东北角,每天上下班都要走两三个小时才到工厂。所以除了节假日,我基本都在工厂的锅炉房睡觉,毕竟在那儿睡,秋冬季不会被冻死。
前些天,我久违地回了一趟住处,房东见了我便拦住我,把我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说下月再不交房租,就把我的东西全都扔出去。我当时窝着火,一句话也没说,撇开他就走了,觉得扔就扔吧,反正也没什么贵重品。可当我烤着火炉睡在硬木壳床上的时候,又觉得这间小屋和这份钱应该是我的,我得讨回来。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出发,翘了班,直接找到了老板贝瑟姆的家里去。他就住在狄露威姆上城区的西边,一栋很气派的别墅,算是那里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在路上随便问个人都知道的。
果不其然,他的保安把我拦在了铁门外,我站在冷风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腿都冻麻了,贝瑟姆这才裹着棉睡衣慢慢悠悠、极不情愿地晃出来。他隔着院子的铁栅栏,手里端了一杯黄橙色的透明饮料,浮肿的眼皮半闭不睁的,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有事?”他没好气地问。
我还穿着他工厂员工的制服,他却好像不认得我。
“老板,我是您冶铁厂的员工,叫阿门德。”说起来惭愧,我当时的语气好像犯了错的是我自己一样,“我已经四五个月没拿到工钱了,我知道您最近生意不好,我、我就想先把上个月一个月的钱拿到手,交个房租,其他钱都不急的,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