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村(3 / 3)
杨柏桐的心里像迎来一阵热浪,不是温热的,而是她无法承受的滚烫,远处的山在夜色中成为一座座黑山,像几个怪物坐在那里,她拉着行李去往束虹家,路过小卖部看到一个男人正抱着宋灵花的孩子,脸上似有愁色,只听到宋灵花在里屋喊:“然然,别缠着你爸爸了,你爸爸坐一天车了。”想必是她在外地打工的老公。
到了束虹家,她家房子只有三间正屋,院子中间圈着一个方地,种着些黄光和西红柿,还有一排小葱,院子的右边角落用大石头加泥沙土垒成的厕所,是农村最原始的茅坑,好在左边厨房旁边盖了一个水泥房,虽然没有贴瓷砖,但里面淋浴和洗脸池都有。
这个院子是束虹从小就生活的院子,除了卫生间和厨房添加了现代的家电,其余的还和以前一样,墙角的青苔像似默默诉说着它的年纪。
杨柏桐去到东边屋,对着在炕上躺着的束虹妈打招呼:“阿姨,这几天要打扰你了。”
她妈的偏瘫影响到了说话,只是挥着手,脸上做着奇怪的表情,但意思是在欢迎她,让她不必介意。
束虹拉着她的手从东屋的腰门进入中间的正屋,兴奋的说道:“咱俩就在这睡,正好两张单人床。”看着她有些拘束,又给她宽心:“就把这当成自己家,你能来住,我别提多高兴了,一定好好住些日子。”
杨柏桐放下行李,坐在旁边的木沙发上,说:“柏林都把我送到了火车站,谁知突然接到电话,说我表姑死了,我想起回来这么久都没去看过她,挺惭愧的,小时候表姑对我很好。”
束虹说:“其实你仔细想想,我们生命中也不完全都是不好的东西,如果你觉得不好,是因为你的注意力都在不好得东西上,你忘记赵巧莲,仔细想想生命中一些好的事和好的人。”
杨柏桐很久没有深入的和人交流,认识黎望时,她已经从一个长长的,漆黑的,充满污垢的人生隧道中钻出来,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脑袋里装着知识,手握美好前程,如一个刑满释放的人,正坐在阳光底下感受着风和日丽,他们在一起了十一年,而她感觉自己防守了十一年,她总会因自己的家庭和过去的人生处在一种深深的自卑和不安中,即使后来工作发展好了,在别人眼中像个女强人,但她依然无法安心,患得患失,实现一个目标后,又给自己制定下一个目标,永远在奔赴和渴望被认可的路上。
她的双手依然有给品芳姑姑换寿衣和触摸到尸体的触感,鲜艳的寿衣颜色时不时在她脑袋浮现,还有姑姑的表情。她并没多恐惧,而是处在一种多日未有的平静中。
束虹给她的被褥换上新的床单被罩,一边换一边说:“幸好在雨前,我把该洗的都洗了,你闻闻还有香味呢。”
换好床单被罩,束虹说给她炒馒花,她在一边围观,炒馒花是把馒头切成正方形的丁,一定是冷馒头,然后打两个鸡蛋,把蛋液里放上花椒粉和盐,然后让馒丁均匀的被蛋液包裹,再然后热油把葱炸香,最后把馒头丁倒进油锅炒,炒到焦黄为止,吃的时候,一般搭配凉拌黄瓜或者凉拌野菜,这个套餐是村里人常吃的东西。
杨柏桐和束虹在厨房,一人吃着一碗馒花,黄瓜咬在嘴里脆脆的响。
束虹突然问她:“你应该谈男朋友了吧?”
杨柏桐一边吃一边说:“分了。”
束虹问她为什么分手,她平静的回答:“就是两个人走着走着,发现走不到一起,我们在一起了十一年,十一年除了我出差几乎每天都见,我都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没有爱情,这一两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跟我提想去成都,但我事业正处在上升期,我也不想离开江海,所以就散了。”虽然这不是主要原因,但好像这么说也能说通,她不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得脑癌,会不会和黎望分手,分手后她会过一个怎样全新的人生,她也没机会去想,命运不由分说的把她推向另一条路。
杨柏通继续道:“我很感谢我的前男友,真的,他在我人生中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他能幸福。”说到这,心里突然发起酸,又在心里假设起来,如果自己没有得病,以此刻的心境,会不会跟着他去成都,过那种慢悠悠的日子,她想或许会吧,如果没有得病,不会这么早得死,她会跟着黎望去成都,可如果不得病,她也不会想通要跟他去。
她也问束虹,看她有没有男朋友。
束虹说:“我在大学时谈过一个,毕业后就分手了,‘毕业分手’真的是魔咒,相爱时感觉情比金坚,但却经不起考验,在遇到重要选择时,我们的利己主义就出来作祟,谁都希望对方为自己牺牲,我看爱情就是世界最自私的情感,它有着摧毁人心智的力量,也能因爱生恨,我和我前男友因为彼此对未来规划的不一致分手,当时真是彼此恨透了对方,觉得对方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估计他也是这么想。后来我就再没谈过,第一是工作真的很忙,第二我害怕和别人发生冲突,我总是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加上做新闻经常要实事求是,我眼里变得揉不得一点沙子,后来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有时候挺狂躁的,会看不惯很多东西,甚至看不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