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坠入（1 / 2）

是夜，病毒肆虐之后，这座城，她也像大多数劳累一天的学生及上班族一样，艰难的脱去她的面具，沉沉睡去。白天车流往来络绎不绝的高架桥及柏油路也沉寂了，只剩下如床头台灯一样的路灯，吞吐着老旧的，疲惫的橙黄色光芒，在夜风中矗立，浅浅映出这座城市的一部分面容。

“欢迎下次光临。”一个穿着黑白交织，仔细看带着雪山图案外套的青年走出了24小时便利店，趿拉着略显沉重的双腿，提着一袋的零食和饮料，边走边打开一罐可乐喝着。夜风温柔的抚摸着绿化植被的枝桠，这些桦树也害羞，发出沙沙的摩挲声与风附和。

青年似乎注意到什么，睁大双眸，寻找那个一闪而过的似有似无的身影，“喵～”，这像是一只猫躲在排列紧密的共享单车的缝隙里发出的声音，他提起了一丝兴致，想看看这在他看来可爱温暖的小玩意。

“诶嘿，喵喵，让我康康。”

像是自娱自乐一般玩梗，这能让他从这些文字里收获小小的快乐，同时，这些语言的艺术对于一个不习惯现实与人交际而在网络上收获社交愉悦感的人来说相当有用，他很享受这些小小的快乐，它们不需要什么代价就能获得，这个时代，不需要什么代价就能获得的快乐简直是寥若晨星，对于和生活这个顾客做生意的商人来说，实在是划算极了。

他费了一番功夫拨开单车，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下找到了这只小猫，透过微弱的灯光观察，从局部看它的体色大略是深色，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下很不明显，仅仅看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一双透亮的双眸，在微光下，隐隐映出青年清秀耐看的面容。

“哝，吃嘛，喵喵。”

青年费劲用嘴咬开一根火腿肠的包装，然后放到略靠近猫咪的位置便缩回了手，眼里饱含一丝期待的看向那双和青年一样晶亮的眸子。黑猫往前探了探身体，在男生逐渐扬起的嘴角和弯起的眼眸下咬住了食物。

人之所以为人，社会属性占了很大的比重，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看，一个“人”如果缺少必要的社会属性，那很难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智人这个物种发展到今天这个阶段，与社会的构建密不可分。社会，宽泛的关系链接，成就了智人在这颗星球上独一无二的地位，同时也赋予了这一生都在同类关系网中徘徊游弋的陆地洄游鱼类相较其他物种来说所没有的东西——由其文明程度判定的社会道义。

他的神色有些莫名的感慨，看到小猫小狗或者老幼，内心总会涌动出柔软和善意，他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自小受到的教育而形成的外衣似乎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单薄又脆弱，可他又摆脱不了这束缚。

仁慈，善良，诚信这些所谓的品德，都是在群体中发挥作用且只在特定的时间及地点在个体上出现，在电气和信息生物的间隙，这些在短短几百年内大量扩张并繁衍许多“后代”的美德，让生于这充盈幻想泡沫的新生代智人有些惶然失措，进退维谷。

丰盈的善良让一部分人掉进陷阱，鼻青脸肿的他们爬起来然后披上外衣，默默消失在人流里。

好运的另一部分人躲过了冷眼与欺骗，却被满目的疮痍摧毁了心智，苦难太多太深，甚至医不自医，人不渡己。

于是，为了自保他们失去眼睛，变得苍白冷漠。

谁又知道，这些坚冰似的外壳下依旧残存着痛苦与颤栗。这世界过于苦涩了，所有人都是在玻璃渣里找糖吃，灰白破碎的善良在铺天盖地的恶念下就像暴风里被撕扯的柳絮，招摇又弱小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