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一石落（2 / 3）

“茂然他……投河了……”

“什——”颜郴两眼一黑，撑不住就要倒下去，幸亏颜、霍两人从后面扶住。

颜郴扶着两人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吩咐道，“好了，老头子还撑得住，我活了五十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敬儿，你且同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快，我们边走边说。”

“哎。”霍敬应声快步去外头套车，颜平扶着颜郴急忙忙往门外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嘱咐屋里丫头们一句：“我们不知何时回来，这会儿老夫人睡着了，你们看着些，莫要让炉子里的火点着了毯子。”又扶着颜郴大步往府外头去。

到了杨正家，只见外头几个看热闹的邻里窃窃私语，中间站着的他母亲在抹眼泪，几个和杨正相熟的学子正安慰着。杨母一看到颜郴，扑通一声就跪下行大礼道:“颜老先生——求您给正儿做主啊——”

其他几人亦朝颜郴同颜平二人行礼，颜郴赶紧扶起杨母，许诺道:“平儿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他有什么委屈，老夫一定给他做主。”

几人进屋，听杨母和几个学子断断续续说明了事情缘由。

南路大约沿袭了前朝官制，五品内皇帝亲封，往下的官职由科考选出。三年办一科考，分文武两考，不设身份限制，考后根据各地职位空闲决定赋职个数，分往五地十三城。

除科考赋职外，还为世家行一便利，即从五品之上官员之子可直接参与赋职，不过可赋的职位便要比寻常参加科考的学子少许多。

杨正幼年父亲早亡，家里没钱供他读书，因此十三岁才得以入学。十年寒窗，日日刻苦，总算这次榜上有名，虽是排名最末，也能算在这次赋职的榜单上。

按排名分配官职大小后，再抽签决定任地。杨正虽只分到一芝麻小官，却抽中凉城赴任，天子脚下的都城，是最繁华的地方，算得上天眷顾。

本以为就此总算修成正果，可以成功赴任，也免了母亲同他一路奔波。谁想不过两天，负责赋职的官员却突然通知杨正不必赴任，说是已经有别的人选。

几番托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一名为刘簇的官家子弟前几年没看上空闲的职位，这次相中了这职位清闲又在都城，他又是南路八大世家中刘氏的族人，便以世家便利要了这职位去。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一般是等年间若再有空闲时，便把这被挤掉的学子补上。

只是这刘簇实在不学无术，整日酒楼舞楼销金窟，不要说名典讲不出，便是时事也是一问三不知。自己十年寒窗换得一官半职，却被这样的纨绔公子一朝顶替，杨正实在是有满腔委屈无处倾诉。

可再细想，竟是投告无门。

只因世家子弟优先乃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矩，为世家行的便利也是有明文在律法上的，自己又是榜上排名最末的一位，先少了几分底气。

越想越气，家中母亲为供他读书已是家财散尽，自己本想着今年一定能得一官半职，便可孝敬母亲，却不想上任又变得遥遥无期。本欲寻恩师开导几分，也没能寻到。

杨正只能同母亲与几个要好的朋友发发牢骚，收到的却都是让他暂且忍耐的话语——只因在凉城，世家有权有势，他一寒门学子，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有刘簇听说此事后，同几个狐朋狗友当做酒席笑料，辱骂他实在无能，只拿到最后一名，却还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似的，大肆宣扬，引得杨正几个得了任书的同窗也暗地嘲讽。

杨正本就觉得自己窝囊受气，此番更觉遭人误解，愤懑难平，留下一纸数言，一下没想开便投了淮河，等被发现就上来时已经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