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5)
夏季不论在哪里都是一如既往地昼长夜短,枕侧的手机因为床垫的塌陷斜倚在肩旁,屏幕感应到皮肤,悠悠地亮了起来。
白色的数字在黑屏上显示,四时一刻,而窗外的夜幕已褪去了最后原有的黑蓝,映入眼帘的,是那清晨茫茫的雾白色,朦朦胧胧,遥远的天际至此都蒙着一层薄纱。
这个时间点,偌大的庄园依旧在沉睡中,这里有很多很多,多到主人都懒得去数的房间,在那某一间不起眼的客房里,某个人不动声色地坐在飘窗上,愣了好久好久,如同一座穿越千年遗留下来的雕像,没人知道他何时醒的,没人看到他何时坐在了那里,更没人知晓他胸腔中隐匿的情绪。
东方拂晓,天边泛起一层淡色的鱼肚白,风过天际,云缕伴风而去。
墓园修在小山的半山腰上,山脚下建了村庄,住着农人,钟楼鹤立鸡群,高高矗立,深远的钟声飘荡而来,那钟声似有了实体,层层迂回。
施亦难将手中新鲜的白花花束放在墓碑前不高的台面上,压低身子鞠躬,继而推开几步,站在一旁。
谢周的葬礼上来了不少的人,有些是自称亲戚的男男女女,那些人中有一部分就连施婉都看着面生;有些是谢周公司、企业中的员工,基本上都是施婉批了假来的;有的是些老太太,都是谢周生前关系极好的老朋友了;也有谢周合作过的各大公司、大企业、大家族里过来的人。
他们一个一个上前来,把手中的花束放在低矮的台面上,弯下腰鞠躬,又一个一个离开,似乎是行色匆匆,又似乎是不忍心看见墓碑上老人那慈祥温和的笑。
墓边没有人多做停留,除了些必须一直带着的直系亲属、律师,剩下的就是那些自称是亲戚的男男女女,或是听闻前来的记者。
施亦难站在一旁,目光时而定在那墓碑挂着的照片上,时而飘忽着落在墓后那一排又一排的墓碑上。
他隐约听见律师开始宣读遗嘱,只回眸瞟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糖的甜腻,裹挟着清甜的蓝莓味在口腔中充斥着。这是谢周去世的那天下午,临终前塞进他口袋里的一把糖,一把共十颗。因为医院的空调开得太低,他披了件外套去,导致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直到后来回到庄园的客房里,洗澡前脱下那件外套才蓦地发现。
这种蓝莓糖在国内的市面上买得很便宜,三五块钱就是一大包,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糖。平平无奇的糖在他的口腔中化开,化为更加平淡无奇的糖水。
谢周还在国内时,时常会给小时候的施亦难买这种糖。
她努力记着他们的喜好,可她还是记错了。
喜欢吃糖的,是施晨。
他一直不太喜欢糖的味道。
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谢周她记错了,每次都很是欣喜去夺她手上的糖,脸上是仿佛期待已久的笑,那时候,谢周就会逗着他,把糖轻轻放到他掌心里,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不要吃太多,每天最多吃五颗。
他就默默地吃着奶奶给的糖,默不作声,装作他才是爱吃糖的那个,而谢周没有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