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3)
他的母亲,是真正的天生的表演者,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掩藏下情绪,并根据对方的习惯与细微的表情猜出对方想让她拥有的情绪并将其天衣无缝地表达出来,这样的她,来来往往骗过了许多聪明的或愚笨的人。
母亲不喜他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毕竟任谁对着张冷水冰的脸都不会觉得对方喜欢你,更何况,他是她的孩子。
单独两人时,母亲总对他恶语相向,语气中带着的是与旁人一样的不屑,嘲讽,厌恶以及嫌弃。那时候,她所有“慈母”的伪装都会在刹那间褪去,是剩下憎恶的嘴脸示人。
但若有父皇在,一切便不同了。
那时的母亲如同换了个人般,她对待他,是前所未有的,他从不敢奢求的温柔与无微不至的爱。
她会在饭桌上为他夹菜,虽然有些时候她夹的菜自己并不太喜欢吃,但既然是母亲夹给他的,他都喜欢,每次吃得急了母亲都会温和地笑着劝他慢些吃,看到他吃得噎着了会帮他拍背顺气。
她会搂着,抱着,牵着他同父皇一起在节日里同乐,一同出游,节日里晚间的街市是最热闹繁华的,有许许多多好吃的好玩的。他们一同漫步在御花园中,一同吃饭。晚些时候,父皇和母亲还会一同哄他睡觉。
他不知道别的孩子的父亲母亲是不是这样对他们的,他只知道,这样的母亲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他喜欢。
这一切如梦般。
而当父皇走后,这个梦便会瞬间瓦解。
他明明知道那是母亲演出来的,并不是真的,却还是被母亲的演技骗了那么多回,每一次再一次看到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在一瞬间那间变得冰冷刻薄,每一次那张冰冷刻薄的面孔变得和蔼可亲,他都会告诉自己:假的,不要信,不要沉迷其中,不过是她演出来的。
可每当再一次看见那张冷冰冰的,丝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神情的脸变得温柔,眼中充满淡淡的爱意时,他还是一次又一次沉论了。
他永远记得那天,那天傍晚他与宫中另一些皇子公主玩了一天回殿,还离得远远的就听见殿内嘈杂喧闹,他冲进去一看,母亲跪在地上,一人站在她面前,手中恭恭敬敬捧着份金灿灿的卷轴。
他们一见他来了就齐齐看向他,那个手里拿卷轴的人身后冲出来几名男子,将自己按倒在地,也跟着跪在地上。那人开始宣读卷轴上的内容,那人的声音奇怪得很,明明是个男人,声音却有些似女人的嗓音。
那卷轴上面,是一项一项母亲的罪名,前面索碎杂乱的很多,他不太记得了,但他记得最后一句话:将其母子二人立即赐死。
为什么?母亲明明没干过这些事……
是谁?为什么冤枉母亲?
母亲当时也问出了相同的话,为首那人微微一笑又道:“陛下宅心仁厚,叫我留条活路给你,这样吧,要么你死,要么他死,这样,如何啊?”那个男人用手指一点母亲,又一点身边的自己,勾唇浅笑。
那时母亲只回头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便拿起托盘上的短刀,她甚至没有更多的犹豫,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很怕,但更多的是失望与无力,当时他瘫软在地上,好像在微微颤抖,时隔太远,他已经忘了自己有没有哭过了,只知母亲抱住了自己,像世上所有母亲那样抱紧了他,安抚般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顺着自己脊骨一路顺下去。
下一刻,她松开手,倒在了自己面前。
她嘴角微微带着笑,眼睛努力地睁大,似乎想再多看看自己,他不敢置信地待在原地,无声地望着母亲,那把短刀刺入了她的身体,伤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血。
红的。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