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4)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墓园的大门,守墓的老人拿着草扎的扫帚,边扫落叶边抬头,凝视良久,猛得想起来:“哎呦,是你们啊,看我这一把年纪,都老糊涂了,又来看小施了?”
“嗯,爷爷好。多谢您帮我们把哥哥那边打扫得这么干净,他生前就有点洁癖,真是多谢您了。”施亦难礼貌地微笑着打招呼。
“像你们这样年年都来,还这么准时的人已经不多了,我当然帮你们多扫扫,你们这样的孩子我喜欢。”老人和蔼的笑容,不禁使得施亦难有些感动,点点头,乖顺地道:“那我们先进去了,下次有空再和您聊。”
移步到第九排第九个墓碑旁,韩江轻手轻脚发下手中的袋子,亲手将里面那株常春藤的幼苗栽进了墓碑边的空花盆里,轻轻用食指把土拨回去。
“为什么要栽常春藤?”施亦难低垂着脑袋,声音低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韩江托起常春藤的主干,回答他:“这是你哥种的,大学嫌宿舍空气不干净,就在了外面买了植物说净化空气,他可能天生就对这些事物好奇吧,就闲得慌,请别人把常春藤和爬山虎杂交了。”
“杂交下来的幼苗他就种在阳台,长得很快,这么一天天的就长起来了。每每早晨醒来,太阳穿过它的枝叶透进一片小小的绿影,就觉得挺惬意的,也很有成就感吧。过了几年藤枯了,你哥也挺难过的,可怎么也就不回来了。”
“几个月前忽然看见它的旁支长出来了一小枝,就养着,没想到真的活过来了。或许是养出了感情,不想让主人有遗憾吧。”
韩江舒出口气,望着那倚靠在墓碑上勉强挺直的小苗,终于笑了出来。
“晨,这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了,记得收好啊,别再养死了。”
施亦难蹲在墓碑前,指间摩挲着凹陷进去的“施晨”二字。
“哥哥,你为什么叫施晨啊?”
“我喜欢晨时的朝阳,我相信在阳光洒向大地的那一瞬间,一切的黑暗,是可以泯灭的。”记忆中的少年如此说道,怀中抱着个小孩子,“施是哥哥的姓,晨就是名了。”
“那我的名字呢?”
少年仰头笑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这是晚唐诗人李商隐的诗。你的名字,就在里面。”
“这首诗感觉好美啊。”孩子懵懂地夸赞。
“是啊,他是哥哥很喜欢的诗人之一的,还有他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施亦难与记忆中的那人同时念着,这相隔不仅仅是岁月,还有生死。
他忽然想哭,却又莫名地哭不出来,他只是垂眸叫:“哥哥,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