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渔舟唱晚，落霞染秋水（1 / 1）
钟子义走出黄将军府，远远瞧见罗小寻与杨无双二位姑娘向这里走来。钟子义假装不知，转身沿着御街向北疾走，却听得罗小寻尖声叫道：“钟大哥，你要到哪里去？”钟子义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疾走，意欲甩掉二人。罗小寻见此情景，猜测其中必有缘故，于是在后面紧追不舍。杨无双与罗小寻性情相投，俱是豪爽中透着清纯，又多几分顽劣。见罗小寻狂追不止，杨无双不由自主紧跟在后，边走边叫道：“罗姊姊，等等我。”
洪小七见了，亦是趋步跟来。杨无双回头道：“小七，你快去黄将军府上，告诉我哥哥，我们追赶钟大哥去了。”洪小七无奈，只好听从照办。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仲春时节，和风徐徐，花红叶绿，草长莺飞。这一日，钟子义来到一处地方，远远望见前面出现一片碧蓝的水域，本以为是一条大河，走近时方才发现竟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此刻已近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映在水面，粼粼的波光中几叶渔舟在水面荡漾，船上飘来欢快的歌声。时而有麻雀、黄莺等一些鸟儿飞出芦苇荡，时而在空中鸣叫着盘旋着，不一会又落向另一片芦苇荡中。突然，不远处‘扑棱棱’一只鸿鹄纵声向天上飞去，只见碧空中鸿鹄展开洁白的翅膀，在夕阳晚霞的映衬下，简直就是一副可遇不可求的绝美画面。
面对宛如仙境般的绝美景色，罗小寻欢快地跳起来。杨无双更是激动得欢呼雀跃，惊叹道：“好美啊！简直是人间仙境！”忽然想起唐代王勃的名句，忍不住大声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杨无双清脆甜美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还是在前年，杨继之拿来两本书，一本是《唐朝诗集》，另一本是《唐朝散文》。这是司马光编著的两本书，杨无双见了如获至宝，不出三月便看完了两本书，书中许多段落都能流利的背诵出来。特别是王勃的这篇《滕王阁序》，杨无双尤其喜欢里面描写的优美景色。今日面对鄱阳湖，现实中的美景，自然而然想起王勃的这篇文章，完全在情理之中。
罗小寻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无双妹妹，你说的甚么呀？”罗小寻生长在偏远蛮荒之地，每日只知练武，对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更不会看到王勃的文章。杨无双笑道：“姊姊，我说的是王勃……”罗小寻追问道：“王勃是谁啊？跟你是甚么关系？”杨无双吃惊道：“姊姊，王勃是唐朝的王勃啊，跟我没甚么关系，我就是喜欢他写的文章。好姊姊，待我以后慢慢跟你细说吧。”杨无双明白了，眼前这位一点也不懂文学，武功倒是好极，因此不再多说，只想尽情享受美景。罗小寻求知欲很强，居然继续追问道：“好妹妹，你一定要告诉我呀，我也想学王勃。”杨无双呵呵笑道：“好姊姊，一定教你。”
这些日子里，钟子义心事重重，情绪低落，难见笑容。内心里总会想起自己的身世，更是牵念杨红莲，无法释怀。幸而有罗小寻和杨无双这两个开朗活泼的女子一路相陪，心情渐好。面对眼前绝美的自然风光，加上两个活泼女子快乐的手舞足蹈，呼喝喊叫，高声吟唱。此情此景，钟子义也忍不住为之喝彩。
远处湖面上，渔舟唱晚，此起彼伏，一唱一和，古朴自然。一叶小舟缓缓向岸边靠近，只见船头坐着一个小女孩，年约十一二岁，一位老者站在船尾摇动船桨。只听小女孩唱道：“……远树暖阡阡，生烟纷漠漠。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老者唱和道：“把盏芳春酒，还望青山郭……”此时，小女孩抬头瞧见湖边有人在向这里张望，嫣然一笑，柔声道：“爷爷，湖边有人在听你唱歌呢。”小女孩低下头，瞧着碧绿的湖水，伸手拨弄水中的清荷。
老者瞧见钟子义等人站在湖边，先是一怔，细观几人皆是劲装结束，肩背包袱，手握宝剑，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老者谦和地笑道：“几位客官，可是去千鸟岛么？”说话间，小船已到岸边，不待船停稳，小女孩抓起小船上的绳子，伶俐地跳到湖岸上，将绳子拴在岸边的一根木桩上。钟子义走近几步，抱拳道：“前辈辛苦，适才听得前辈说千鸟岛，不知此是何意。晚辈与两个妹子自临安来，初到此地，请教前辈这里是甚么地方？”
老者心想这几个年轻人并不是去千鸟岛。于是收拾渔具，拎起一个沉甸甸的背篓，走下船来，将背篓放在地下。抬手向右首边一指，说道：“这是龙头山，山下这个镇子叫昌都镇，小老儿和孙女就住在这个镇子上。客官如不嫌弃，可到寒舍歇息，明日再赶路。”杨无双用手指着眼前碧绿的湖水，说道：“老伯，这条河叫甚么名字？景色优美极了，你们生活在这里简直就像神仙一般！”杨无双所关心的是眼前这片仙境般的水域，才不在乎甚么山甚么镇的。老者闻听，哈哈大笑，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也咯咯地笑了。罗小寻打趣道：“老伯伯，你们这里太好了，我家妹妹想住在此地不走了。”老者停住笑声，用手一指湖面，说道：“这里是鄱阳湖，二位姑娘长得俊俏，就像这鄱阳湖里的荷花一样，若不嫌小老儿家里清贫，便请住下，等到秋天采莲之后再走吧。”受此感染，钟子义心情甚好，笑道：“前辈，原来这就是鄱阳湖，可否借你的船一用，送晚辈到湖西去，只将这两个妹子留下来帮你老人家打鱼捞虾。”钟子义言罢，低头向那个小女孩道：“这两个姊姊留下来陪你玩耍，还能帮你干活，小妹妹喜欢么？”小女孩登时高兴地连声说喜欢。老者弯腰笑道：“莲儿喜欢呀，只怕二位姑娘不肯留下。”老者直起身来，又道：“公子这就去湖西么？”钟子义听见“莲儿”二字，心中咯噔一下，浮起一层阴云，心道这个小女孩也叫莲儿，唉，不知道我那莲儿现在哪里。恍惚中应道：“正是，烦劳前辈辛苦一趟，天色不早了，请问前辈湖西边有市镇么？”
老者转头望一眼西边的太阳，说道：“大约半个时辰即可到对岸，岸边不远处便是吴城镇，那里有一家客栈，名叫燕记客栈，这间客栈口碑甚好。”
钟子义拱手道：“多谢前辈指教，那就有劳前辈了。”钟子义说完，转身微笑道：“二位姑娘留下来吧，等我办完了事再回来接你们。”杨无双急道：“钟大哥好没道理，你还真要把我俩留下来呀，嫌弃我俩拖累你了是不是？”罗小寻伸手一拉杨无双，咯咯轻笑道：“钟大哥要走尽管走就是了，这许多日子都没见你有一个好脸色。你若是敢丢下我俩不管，我倒要看你日后如何向杨家大哥交代，如何向我那四位哥哥交代，又如何向杨师姊交代，哼！你走吧！”罗小寻收起笑容，绷住俏脸与杨无双一起瞪视钟子义。
钟子义心道：这个鬼丫头真是厉害，句句敲在我的心上。只好陪笑道：“我怎么会丢下你们不管呢？我是不想让二位姑娘受这旅途风霜之苦，既然如此，快上船吧，哥哥这里赔罪了。”钟子义深施一礼，心道这两个丫头就像地瓜糖一般黏住我了，甩都甩不脱。罗小寻小嘴一撇，说道：“这还差不多，好吧，原谅你了。”罗小寻边说边牵着杨无双的小手，双双跳到船上。
老者已将背篓放在孙女莲儿的背上，简单交代了几句，这才回到小船上。钟子义和罗杨二位姑娘上船后，挥手与岸边的小莲儿道别。老者手中长篙在水下一点，小船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向西而去。
此时，最开心的还是杨无双。自从那年看过这篇《滕王阁序》，便常常纠缠她的哥哥杨继之，坚持要来鄱阳湖，渴望登上滕王阁。如今身临其境，置身于鄱阳湖上，其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杨无双与罗小寻坐在船头，兴奋地观赏着湖面风光。
钟子义站在老者身边，欲帮老者划船，老者忙道：“贵公子哪里能做这等粗活，划船对于我们这些靠湖为生的人来说那是再平常不过了。”钟子义微笑道：“前辈，其实晚辈小时候也是在湖边讨生活，晚辈的爹爹靠贩鱼为生。”老者道：“贵公子家住哪里？这是急于回家么？”钟子义眉头微皱，悠悠说道：“是啊，回家……回到洞庭湖边守着爹娘。”老者道：“听说洞庭湖比我们这里还要好。”钟子义不置可否，没有言语，眼睛望向远处的湖面。过了半晌，微微摇头，心道：“家在哪里？哪里是家？我现在有如湖面浮萍，四处飘荡。”此刻，钟子义渴望有个家，即使这个家很清贫，即使自己就像眼前这位前辈一样辛苦劳作，只要有莲儿陪伴在侧，便是一个美好的家。钟子义又想起了杨红莲……
天色渐暗，左前方出现一片陆地，隐约可以瞧见上面有一座庄院，还有几个人影。钟子义用手指着那片陆地，说道：“前辈，仅仅片刻工夫咱们就到了对岸！”老者笑道：“贵公子，那里不是西岸，那是鄱阳湖中的一个小岛。我们当地人都叫它千鸟岛。这个小岛四面环水，只在西边有一条数十米长的铁链与西岸相连。”钟子义心中疑惑，道：“前辈，这便是你适才说的千鸟岛么？为何以为我们是去那里呢？”老者道：“不瞒公子，适才瞧见几位衣着装束，便猜是习武之人。这几日有许多人陆续来到这个小岛，因此以为公子也是去千鸟岛。此岛的主人姓燕，燕岛主为人和善，吴城镇上那家燕记客栈的主人便是这位燕老爷。”老者一边划船一边介绍，脸上的皱纹里似乎都在告诉别人，他是多么敬重这位燕老爷，眼睛望向千鸟岛，眸子里亮亮的闪着光。
钟子义瞧在眼里，心下寻思：“如此说来这位燕岛主也是习武之人，能够召唤江湖人物纷纷前来，可见此人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钟子义心中萌生结识的念头。正欲多打听一下这位燕岛主，只听老者道：“燕老爷平日里不喜欢我们这些乡民们叫他燕老爷，而是喜欢叫他燕岛主。二十年前的一天，我家小儿子刚满八岁，在湖边玩耍，不小心掉进湖里，还是这位燕老爷救了我儿的性命！”说起此事，老者不禁唏嘘感慨。
迎面驶来两条渔船，其中一条渔船上有人高声道：“王老伯，你这是去哪里？”老者笑答道：“送几位客官到吴城镇。”那人道：“不是去千鸟岛啊，今日上岛的人真不少呢。”老者微笑着摆摆手，对面船上那人也是挥挥手，两船交错而过。
钟子义正有结交这位燕岛主的想法，听见老者与那人的对话，心里更是好奇，与罗杨二位姑娘一说，二人无不赞同，钟子义转头道：“前辈，请将船划向千鸟岛吧，晚辈有意结识这位燕岛主。”老者温和地瞧一眼钟子义，点点头，微笑道：“贵公子既然有心，燕岛主定然贵宾相待。”老者言罢，右手船桨用力一划，小船船头立时改变方向，直奔小岛飞去。
钟子义从老者口中得知这位燕岛主名叫燕飞南，他有个儿子名叫燕震。
一会儿，小船来到千鸟岛的岸边，老者在一个简易的渡口停下。钟子义从包裹里拿出二两银子酬谢。老者收下银子，连声称谢。
罗、杨二位姑娘下船后，钟子义也跳下船，三人沿着小路向岛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