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西程家（1 / 3）

宋地，濮水北，离狐城，城西程家。

程家有两进小院，门墙破旧，院中稍显凌乱，些许落叶散落在院墙角落，斑驳的墙皮脱落，墙角有蜘蛛结了张大网，网上虫尸遍布，看来这角落的蜘蛛战果颇丰。墙上挂着些农具，农具上的锈迹黑中透黄，雨水冲过在墙上可见锈水流过的痕迹，看来已经许久不曾使用。

这是一家缺少女主人的家庭，仅有程老爷子和程家公子在这院中生活。

程家老爷子早年丧妻，至今没有续弦，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程家公子年轻有为，是程家这几代人唯一一个考中秀才的人，一心安于举业如今还没有婚配。

程家算不上大门大户，虽也曾富足过，如今早已家道中落，到了程家老爷子这一辈，还剩祖上留下几十亩良田和临街的一座两进院子，在这离狐城算得上中上之家。

程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算是个情种，娶了个读书人家的漂亮女儿，几年后便给她生了个儿子，可惜妻子红颜薄命，难产死掉了。程老爷没有续弦，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对这个儿子报了很大的希望，只希望儿子有一天能够举业高中光耀门楣。儿子也算争气，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这在离狐城可算是极其出风头的事了。

自从儿子中了秀才，程老爷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上门说和亲事的媒婆都踏破了门槛了，奈何程家梁一心求学，不想过早成亲，程老爷子也乐得儿子那股向上的劲头，便由了他去。毕竟宋国文胜，文人世子为了举业，三四十岁中举后成亲的大有人在。

今日，许久未曾出现过女子的程家走进了一位少女。

程家正堂摆放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壶茶水，而茶杯中的茶水早就凉了却也没有更换。椅子是上好的楠木，木色发暗，扶手处的油漆早已脱落，露出的原木已然包浆，腿脚有些斑驳腐朽，看上去很有些年月了。

此时程家老爷子斜坐在正堂东侧的靠椅上，眉头紧皱，满脸愁容，单手扶额，一言不发，心中颇为忧虑。很久之后程老爷子终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深深吸气，紧跟着又是一声长叹。

程家老爷子身前跪着一对男女，男子便是程家老爷子的独子程家梁，刚刚从府城赶考归来。女子名叫涂春娘，是被程家梁领回来的，程家梁说要准备娶她过门，程老爷子所愁之事便是此事了。

此时二人脸上都有一丝焦急。程家梁时不时打量着老爷子的神情，可是堂中光线有些暗淡，加上窗纸许久没换，透光极差，哪里看的清楚。可是看不清楚也能感觉老爷子的愁闷。

其实今年府试大考的时间早已经过去，很多同乡应考的书生才子都已经回来了，而自己的儿子程家梁却迟迟未归，这可急坏了程老爷子，为此他担心了好些日子，多番打听也没有结果，险些就要去报官府寻人了。

如今儿子终于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野人”丫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要娶进家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谓“野人”便是那些无门无户，身份来历无从考证，没有户籍之人。此类人多是一些犯官子女隐姓埋名，或者在逃的江洋大盗及其子女，再有就真的时那些隐于山中的人了。总之这些人是不给官府纳税，不被官府认可的人。这些人若是被恶人抓去卖做奴仆官府也是不管的。这些人甚至还不如奴仆，奴仆被打被杀还有主家去追责，而野人被打被杀官府是不追究的。可见“野人”地位的地下。

带回来一个“野人”本也不打紧，只当白白捡了个奴仆回来，只要到衙门口那走个形式，交几两银子便可弄一份奴籍来。可是儿子要娶回家当正妻，那可是万万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