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宅事(2 / 4)
有时候向龄还要亲口问问她母亲,虽然易嫚姨娘不大同她说这些,偶尔被问烦了,也会敷衍她一两句。
我等向龄的期间,只有仲砚来过,真真儿是没人再来这里了,不过也不排除有来过的我没见着而已。
所以我又问那其他少爷小姐的来看吗?
她不屑夸大其词。他们?他们胆儿小,不敢来,看一眼都得哭。或是担心沾染晦气,或是……或是怕疯子吃人。府里奶娘怕我们淘气过来看,还有吓住闹着要过来看的人,瞎诌唬我们说,疯子要吃小孩,当初把自己的孩子就给吃了,于是就被大人隔离到这座院子里来了。他们很相信的,笨得跟你一样,我才不信呢。
为了继续得知我想知道的事,我才不计较她贬低我的话。
比起疯人,我开始最怕的是做姨太太,这全是因为向龄毫无节制的说辞。
除了叙荷个人的不幸,我以前认为做姨太太起码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可是向龄嗤之以鼻。姨太太有什么好?她将来一定是要嫁给人做堂堂正正的妻子,以她的条件也是应该的。
她开始讲些府里姨太太的惨事,或者听其他府里的小姐所说的,比叙荷还惨的也是有的。比如其他府邸的姨太太有直接被虐待死的,不管是其他女人虐待的,还是老爷虐待的。
向龄说给人做姨太太的不好时,讲起大姨太怎样的虐待其他姨太,还这么骂过她妈,长了张杩子般的脸。她一边回忆,一边生气,最后补充道还真是不知道到底是谁长了那样一张脸,仗势欺人。
大姨太才简直长了张杩子脸,令人瞧见她便想出恭。说完粗话,向龄感到心虚还四下望了望,很快一脸兴奋,又继续握着帕子和我讲话了。
向龄嘴里的张府大姨太属实是个罗刹婆,相当利害。叙荷刚进府的时候也被大姨太修理过,谁晓得向龄的父亲很喜欢叙荷,后来很长时间也一直喜欢,大姨太看人下菜碟,不仅不敢动她了,还同她亲亲热热起来。余下的姨太太们就没那么好运了,张老爷新鲜过后不大管她们。大姨太则时常拿她们出气。
至于易嫚姨娘,向龄那是一顿夸捧,夸她母亲聪明有脑,贤惠勤劳。总之是易嫚姨娘会管账协理府内,会给张老爷分忧解难,得了老爷一份尊重,有家世的大姨太自然就不敢动她母亲了。
我便想起家里的父母话八卦时,说起谁家孩子被送去戏班子做优伶啦,谁家姑娘和哥哥弟弟一样做苦工去了,谁家丫头又给卖了或者送人了,最好的是送去给人做姨太太享清福。
我有时担心他们也送我去做优伶苦工,使人早早被拘束起来。好些的话,是长大点儿送给一些老爷少爷做姨太太享清福,虽然也被拘束,但起码能享福。可担心的事一样都还没有实现,因为他们可能要靠我和弟弟去府里问易嫚姨娘讨生活费。
易嫚姨娘似乎是见不得小孩子吃苦的。
但当他们吵架时,母亲不太愿意说父亲挣不到多少钱,只长叹短吁又得上张府讨钱了。父亲尊严受到挑衅,便会愤懑数落张府吸无数人的血才这样富有,比如张府给很多农民收高额地租,还要以各种名义征税,又放高利蛋儿之类的事。我当时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蛋儿,价值如此之高。
现在我也不认为做姨太太是能享清福的啦,比当初臆想中的疯人还要可怕,因为这是很容易一不小心变成现实且永远的事。
向龄每每讲得口干舌燥,便要回去吃茶了,不过走前总是一顿威逼利诱,不许我把我们的对话给别人知道,否则她以后就不和我说话了。其实她也还没有和其他人讲得这么多过,因为找不着能说的对象一吐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