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梦游(四)(1 / 4)
无论是何种情况下,最深刻的恐惧永远来自于未知。
而对于未知最直观的表象,莫过于黑暗。
黑暗会放大一个人的恐惧,无限放大,直至极致。
毛万里的人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陷入到如此无边的黑暗与恐惧之中。
他恍惚着,长时间的粗喘后产生了一丝精神短暂的涣散,竟然开始十分怀念起仍在读小学时,靠着木棱窗外映射下来的轻慢的午后阳光,咬烂了笔头,也写不出小作文的那个尴尬的瞬间。
那时多好啊,他认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也从不担心什么想象力枯竭,只惦记着街角小店五毛钱一包的干脆面,以及再远些的“拳皇”街机,而面对着一个叫做《我的理想》的题目,却脑油熬干也挤不出一个字来。
但此时此刻,他脑中仿佛驰骋着无数匹唤做“恐惧”的烈马,它们朝着四面八方绝尘而去,每个毛孔都渗出汗血,汇流成溪,就快要将他没顶。
他头上罩着一个草率的黑布袋,两侧提手刚刚好够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后,再打一个结。
他的双脚上拴着铁链,铁链的末端,连接着一个深嵌于水泥地面里面的铁环。
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用宽胶带反复缠裹,勒得十指都紫红的几近透明。
他的四周,冰冷、坚硬、空旷,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墙体。
一个拖沓的脚步声由远自近的响起,他紧张的几乎忘记了呼吸,全身不能抑制的颤抖起来,不由自主的朝向“后面”拼命退着,连带着锁链与地面一阵摩擦,发出短促的声响。
那个脚步不慌不忙的靠近过来,就在附近了,就在附近了
毛万里身体一歪,倒在地面上,像一条扭曲的毛虫,他语不成调的哭嚎着,“求求你,求求你,我再也不拖欠房租了,我有工作,我的收入开始稳定了,留着我,我当牛做马,我做仆人,做什么都行,让我活着吧,求求你!”
他周身已经处在一种类似痉挛的抽搐中,却仍然渐渐感到有人靠了过来。
“哒”的一声,灯亮了。
他隔着黑布袋,可以依稀看到一点糊烂成一片的光,以及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那人像个人形的黑洞,背后的光被他的身体阻隔,勾勒出一个佝偻而瘦弱的剪影。
毛万里的汗水蜇住了眼睛,刺痛也不能使他忽视眼前的黑影,已经举起了刀!
毛万里无声的哭泣,忽然整个人猛地向上窜起,在有限的动作幅度里,不计后果的以头部为武器,撞向了那个人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