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二十)(2 / 4)
这字正腔圆的两个字不带任何含混腔调,砸得小铜钱一个趔趄,拱手作揖的求告,“唐祖宗,您老厨房看梨水去吧,小的这厢有礼了。”
唐迆来回看了看这两个人,一摔门,撂着脸子去了厨房。
“哎哟我的妈呀,”小铜钱伸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儿,“这祖宗也不姓唐,还唐迆唐迆的这么稀罕别人叫,这不是有病嘛。”
秦小乐觑着唐迆走远了,支起上半身,朝向小铜钱,敷衍道:“他嫌弃的是自己的出身,嫌弃的是自己的行当,那个”
小铜钱撇撇嘴,没等他说完就接过话头儿,“唱戏有什么不好的,我要是长得像他那么俊,有他那把好嗓子,我也台上耍着去,不比现在这样天天寒风里头吃土强?再者,小乐哥,你也别说他不喜欢自己的行当,我昨儿还听说,红豆班那边准备挑幌子,唱新戏了呢,真要是嫌弃的要命,还能突然肯费这个心思?”
他就像个叫唤鸟,一叽叽喳喳起来就没有个尽头,秦小乐顺嘴就想追问怎么唐迆突然破天荒的对唱戏这事上心起来,话到嘴边才发现不知不觉就被这混小子给带跑偏了,抬腿使劲儿蹬了一脚他的屁股,低声说:“快着点儿,别磨叽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那个,让你去扫听的事儿,怎么着了?”
“哦哦,对,”小铜钱连忙凑过来,鬼祟的朝根本看不见的门外张望了一眼,才嘘声说:“我去了那教会医院,裘家那表少爷,已经没事了,听说刚刚也接回家去了,就是怎么说的来着哦,脱水,那个”他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电解质,对,电解质紊乱,你们俩其实都一样的,就是他比你严重一些,至于冻伤,倒还好。”
秦小乐眉头中间写了个“川”字,“那个什么质?是干什么的?”
小铜钱一缩脖子,“我哪儿知道,反正就是一紊乱了就会发神经,狂躁,昏迷,哦,也可能出现幻觉什么的,那护士说的快,我也没太听明白。”他舔舔嘴唇,“小乐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跑嘎子山,去救那么个人?”
秦小乐没弄明白什么质的事,根本没留意小铜钱又说了什么,凝神想了想,轻声追问道:“你确定颜清欢没有事了,是吧?”
小铜钱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秦小乐眼神犹豫了一下,“那后来回来的人,有没有找到”
小铜钱脸色黯了黯,“没有,搜找的人都回来了,说是沿着那附近,又发现了些马匹和货物,但货栈里出去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找见,活着回来的,就你和姓颜的,裘老板这回估计是要伤了元气了,货物好说,赔那么些口子的人命,只怕要倾家荡产了。”他联想到自身,感慨了一下命运无常,随即又好奇的问了一遍,“你怎么就去了嘎子山?”
秦小乐听见院子外头传来渐近的唐迆的脚步声,借故抿紧了嘴,躺了回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铜钱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识趣的闭上了嘴,又嬉皮笑脸的换了话题,去逗弄着走进来的唐迆了。
秦小乐脑袋放空很好,他没事了,就很好。
至于对方醒来之后,至今都没有使人来自己这里知会一声,仿佛也并不显得那么重要了吧。
他摸了摸手腕子上的伤口,眼下已经结上了一条狰狞遒劲的伤疤
梨水很清甜,熬煮的火候不浅,顺着喉咙浸润进去,再被火炕热烘烘的烤了一会儿,就着另外两个人嘈杂的拌嘴声,没一会儿,就把他送进了一个幽深的梦里。
梦里有皑皑白雪,有枯枝昏鸦,有孱弱的人,带着虚白的脸他挡在树洞口,唯一的祈愿,就是能让对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