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许之地(二十三)(1 / 4)
唐迆一拉秦小乐的袖子,“闲着没事搭理他干什么。”又朝门边瞥了一眼,口气里添了些威慑,“黄皮儿,你可给我消停点儿吧,平时我不和你计较,是不愿意和小孩儿一般见识,并不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如你,比你矮一头,论岁数、论资历,你要出头,还且远着,别杵在这儿了,该干嘛干嘛去,惹了小乐哥不高兴,回头隋三爷那里,也有你一壶好酒喝!”
话都让唐迆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小乐也就没有再下场亲自开撕的必要了,班子里哪天还不有几场口角,他从小看在眼里,早都习以为常了,“哼”了一声,大面上不难看,也就打算混过去了。
没想到他是“就坡”了,可人家黄皮不愿意“下驴”。
“小唐班主儿也别扯着三爷的大旗吓唬我们,”黄皮两眼一翻,眼梢子挑得老高,调门儿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三爷再严厉,也绝不会有因为一句话就难为人的道理,再说,论出晨功、拿把式,吃苦下功夫的活儿哪样也没落下,我们站得直、行得正!要说出头晚,哼,等到潮水退了才见真金呢,现在论长短未免早了些!可我们再不济,也比哈巴狗似的,专靠舔着脸巴结小靠山,没羞没臊撅尾巴的强!”
这话又粗鄙又难听。
张口“我们”,闭口“我们”,是生怕他听不出来、这话里裹杂着大家伙儿私底下的意思是怎么着?
唐迆当下脸就气白了,以前两人互相怼两句难听话,甩几下脸子,只要不翻腾到台面上来,他都没正经的往心里去过。
可这回不仅话说到了尽头,还是当着秦小乐的面,这成了什么了?还不如直接上来扇他的脸呢!
他抄起那点心匣子,一个起落跳到地上,还隔着几步远,兜头就砸向了黄皮的脑袋!
一瞬间大珠小珠落玉盘,满屋子到处都是迸溅的果仁儿,四散滚落,莫名有几分诙谐。
秦小乐也忘了生气了,眨眨眼睛,擎起上半身,还没反应过来,唐迆不是明明在劝自己别和那小子置气嘛,他自己怎么就先炸膛了?
这回动静大了,院子里的人不再装聋作哑,都提溜乱转着眼珠子围拢了过来。
秦小乐赶忙跟出来,就见唐迆正把黄皮骑在身下,拿着木匣子没轻没重的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黄皮呢,身量还小,但愣头青一个,也有股子蛮力,两人对着撕打,又都憋着气,谁下手也不含糊,倒一时有些难分胜负的架势。
围观的人里有真蒙圈的,但大多数都是站干岸看热闹的。
就雪丁儿急的不行,高声尖叫着,“晚上票都卖出去了,你们两个这是作死呢?让三爷知道耽误了演出,别带累我们一院子人跟着吃瓜落!”
秦小乐早都走到了近前,他的胳膊肘一向是拐到胯骨轴的,护短这事儿,也不需要怎么过脑子,眼神朝着旁边两个男人一动,示意他们架住唐迆,自己从后边攥住黄皮的脖领子,拎小鸡似的半拖在地上,不容反抗的大步往院子中间走。
他这一加入战局,情势立马反转,十个黄皮也不是个儿啊。
黄皮都被打红了眼,脸上还叫木头匣子角给划破了皮,血从眼角下边一直淌进脖子里,四肢仍不住的踢打挣扎,叫嚣的对着唐迆骂道:“不要脸吃软饭的白相公,瞧你之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下作样子,我打从心里就看不起你!三九天你喊过嗓子吗?三伏天你踩过瓦檐子吗?就为着你抽冷子心血来潮,我们他妈的全都得陪着你换行当,唱他妈的双玩意!你是踩着高跷过泥潭,掉在猪圈里还装体面人,我们呢,全都得画着大白脸扮傻子,装痴呆!”
他这积怨看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院子里这么些人,却被他越骂越平静,可见内心深处,也大多是抱持着一些不满想法的。
秦小乐把他拖到井口,拿井轱辘上的绳子,几下捆住了他的手腕子,提着衣服就给他扔进了井里。
紧接着,大家伙儿都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知道这人给绳子捆着,只能靠着木桶将将浮在水面上,上不去下不来,实在是个磨性子的好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