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后(1 / 14)
1998年7月6日,早晨,桐城市金神镇黄盆村。
天气格外阴沉闷热,正下着小雨。一体形精瘦的英俊少年正迎风站在自家打谷场上察看门前的滔滔洪水。
“安嘉,快回屋吃早饭!外面正下着小雨,你在门前光着脚瞎晃荡什么?”
陈锦华系着破旧围裙,愁容满面地站在厨房窗户前,朝屋外不耐烦地喊着话。
听到身后的母亲在催促,安嘉用悲观无助的眼神再次环视了一遍门前的灾情:眼前大片农田被淹,洪水还在不断上涨,门前自家的菜园子也未能幸免,已经被淹了一半。
安嘉回屋后,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坐在桌前低头吃起猪油蛋炒饭。其父安建邦已经吃过早饭了,此刻正坐在桌旁翘起二郎腿,表情严肃地抽着闷烟。
烟雾从他那玉米色黄牙缝间吐出,翻腾着渐渐升起,弥散在青灰色小瓦屋顶上空。屋顶正渗漏着雨水,八间土坯夯土房,一共有十几处漏水点,有些夯土墙已经被水淋湿了。陈锦华早已在漏水处地面上放了一些搪瓷碗和脸盆接住雨水,免得弄湿地面。
屋顶掉下的雨水此起彼伏地砸落在碗盆中,叮叮当当作响,令人十分心烦。
“家住在河边真倒霉!三年两头发大水,咱们田里辛苦耕作大半年,这下今年收成又白费了。房子房子也住不好,每逢下雨天就到处漏水,怎么修都修不好!真的是……”
陈锦华在厨房里发着牢骚,安建邦眉头紧锁,听着妻子的抱怨却不吱声。她见丈夫呆在屋里默不作声,便继续接着抱怨,以吐心中不快。
“你的姐妹们经常说安家的祖屋风水好,住着旺后人,家里容易出能人,可现在呢?都二十多年了,家中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真不知道当年嫁过来图你什么?”
安建邦仍然抽着闷烟,像块木头一样低头不语。他能说什么呢?安家兄弟姐妹有八个,他自己排行老三,父母去世时,还有三妹至小妹及弟弟尚未成家或成年。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只能“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替自己父母尽抚养照料之责。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我们一直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现在住着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我真想不通你爹妈当年没事要生那么多干嘛,这哪里是多子多福?简直就是在害人!害得安嘉兄弟俩跟着我们一起受苦!”陈锦华大声抱怨道。
安建邦听后很是不悦,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灭。
“你有完没完?你发牢骚差不多就得了,别再给我蹬鼻子上脸了!”
安建邦站在屋里,表情暴躁,黑着个脸,发出警告之声。安嘉坐在桌前瞅着父亲的脸色,战战兢兢的吃着饭,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妙。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难道你今天又要打我一顿不成?”陈锦华气愤道。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今天安嘉要去城里准备参加高考,老子现在没空搭理你。这事要是搁在平时,老子今天肯定帮你好好松一松你的贱骨头!”安建邦骂道。
陈锦华一听他提起安嘉要参加高考的事情,也就没再嘴硬了,她不想因为夫妻俩绊嘴的事情影响到儿子高考前的情绪。
“妈,你就少说几句吧!这事都过了多少年了,你没事老提这个干嘛?早饭我吃好了,现在我要和我爸搭车进城熟悉考场了!”安嘉及时插话道。
眼下儿子高考是最要紧的事,陈锦芳对安建邦的态度再怎么不爽也只好作罢。她赶紧替安建邦父子俩准备衣服和洗漱用品,方便父子俩进城在远房亲戚家借宿三天。
屋外的雨不知从何时开始越下越大,雨点打在屋头瓦片上沙沙作响。安建邦发现小儿子安生孝并未呆在家里,他站在陈锦华身旁,心情急切地问她安生孝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