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军功（2）（1 / 2）
墨色粘稠，又是一天夜幕降临。
今日是羌人围城的第五日，他们能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粮草被烧，人的口粮还算好办，稍微少吃点饿一饿也没什么，但是战马不行，三日没正经进食的战马就没了原来的精气神，战马金贵，他们也不敢过分驱使，这样一来他们失去了仅剩的骑兵。
这几日他们与羌人几次交战总体来说胜多败少，前三日几乎没有败绩，但是从第四日没有骑兵助阵首败起至今日五千人出兵只回了三千余，其余的人永远的被留在了这漫漫黄沙。
偏偏昨日失联五日的董大人有了消息，说是在图什遇到强敌请宣抚将军带兵协助，来人的确是平时跟在董兴身边的人，回来递消息时是被守营巡逻的人抓住的，后来发现是董兴身边的人押到启培拓面前时那人已经浑身狼狈，在军中他这样的也算叛出主帅，是最让人鄙夷厌弃的，如今回来还是为了求增援，他面上也有些难堪，身上还带着伤，营地里也没人给他好脸色，颓败的跪在众人面前回话。
朝廷钦差御使自有信物，当一封手书一块令牌交到启培拓手上的时候，满帐子的人都不能再有异议，当日宣抚将军启培拓就在落日霞光里带着一千守军扬鞭出发援助钦使，现下羌人还没能形成包围之势，大将军带兵自然能顺利出兵驰援，只是此一去前敌未知，甚至还有可能腹背受敌，众人都各自有心。自此之后，他们再没有启培拓的任何消息。
大漠草原上的夜总是喧嚣的寂寂，阵阵虫鸣连绵不息但是不尖利，把广袤无垠的夜更衬得寂寥，一团灰扑扑的影子像一阵烟雾似的渐渐散去。
这一夜启军的大营里无事发生，翌日，寒冰似的剑戟在烈日下着森森寒光，日头暖但兵锋寒，今日羌人似乎发了疯，天未亮时就开始冲锋。
罕见的阵前不是骑兵，羌军或持弯刀或执箭弩冲向前方，大战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好在启军也不是毫无防备，多日坚守早已没了弓箭，原本的弓箭变成了火签，距离和力度都远不能和正经弓箭相比，但是签子头上涂了燃料，迎着射出去迎着风就有了火星，落在羌人多皮毛的衣服上就猛然起火，这些原本是用于各处筑建营防的材料，到现在战事如此，也一并用在了战场上。
当烈日已经到了头顶，他们已经战了近乎三个时辰，羌人的兵锋也已经冲破了营地最外层的壁垒，现在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火签已经没有了用处。羌军像是没有了生死知觉，他们不在乎身边人的倒下，只知道源源不断的进攻向前，尽全力占据能到达的最前方。
启瀚云早在防势失守时就上了自己的战马，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二十人的骑兵小队，这是启培拓但给她的，是宣抚将军的私兵，并不算在军中，如今她带着这二十人冲在人群里，她一杆长枪使的虎虎生风，进退之间挑翻一个羌军士兵，转身间又扫倒三人，两招以内干净的脸上就溅上了敌人的血，马蹄下也不知道多少亡魂，这二十骑兵纵马向前杀入敌中，一时之间所向披靡。
但是有一个羌人倒下就立刻有一个人再次向前，要杀的人似乎源源不断，渐渐的一个个杀招已经是下意识的反应动作，开始还对鲜血和坚铁送入皮肉的阻力有感觉，后来只剩机械地送出和抽回，人命似乎已经不是人命，草芥也不过如此，耳内隆隆，头脑中似乎只有一个声音：杀！杀！杀！
怒流冲向沙石坝滩，虽然缓慢但终将随着不断地冲刷溃散退移，这样的用人命来填，羌人的军队还是一点点逼近营地。
眼看营帐就在眼前，启瀚云赤红的眼森冷一片，放目望去敌多我少，她的私骑小队也几乎不见了身影，只有一二远远地看见一人一马高出众人还在奋力挥舞，一个最近的骑兵渐渐向她走进，大声吼道：“小姐跟紧我，在下护您冲出去！”启瀚云闻言一愣，然后一枪刺进那人身旁的羌兵，朗声笑道；“笑话！启家没有临阵脱逃的人！”说着又调转马头向着敌军最多的地方，“告诉你，没有能伤了我的人！”之后打马向着前方冲去，只管拼杀御敌其他一律不顾。
溅起的血混合着渗出的汗让身上很不舒服，她向来受各位军中叔伯的照顾，再艰难时她也可以按时洗漱清理，这样她难受。
远远坠着的一轮日头似乎出奇的大，现在看着已经是橙红的了。厮杀已经将近一日，双方死伤无数，地上的肢体横尸几乎要摞起来，羌兵也已经不能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震天响的杀声早已停歇，四处只有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
启瀚云靠在一处倒塌的营帐后面喘息着，自幼相伴的战马在早前不知被哪个羌兵砍断了一条前腿之后扑倒在地，那时启瀚云就地一滚，卸了摔下来的力后几乎没有停顿的就继续杀敌，现在停下的瞬息突然被劈头罩下来的哀痛攥住了呼吸，听着身后的杀声，她实在是没有再次提枪的力气，不该歇的，力竭后一旦停下就再难起来了，最后的力气用能动的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她目光空洞茫无的望着西沉的红日，任由漫天霞光落在自己身上，恍惚里渐渐闭上了眼。
就在黑暗要完全吞噬她时突然感觉身下突然震动起来，最后一丝意识想到的是杀了这么多人大概要下地狱吧，就感觉身上一紧，她好像完全落入一个硬邦邦坚硬寒冷的牢笼，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
“瀚云！！”
时年七月十六，镇西宣抚大将军启培拓大退羌王首领帐下第一武将俄何，收付西疆苏克、图什、瓦提、塔那四城，一时名声大噪风头无两，喜讯传到全国上下，举国欢庆。
朔风扶草，这风让正当头的日头都不难么难捱了，八月上难得有这样爽朗的天气。
碧绿的草场连绵着看不到尽头，半人高的草地上启瀚云与霍尚明并排坐着。启瀚云还是一身普通战士的打扮，一条腿屈着，支着一条腿双臂环抱着把下巴放在上面，悠闲不羁，是平时私下里也不会有的全然放松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