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方（2 / 2）

妻子听罢，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儿，微微皱眉：“这算哪门子名字。”

叶侗年忽然来了精神，起身来回踱步，有些手舞足蹈：“十方，即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初时听来，是有故弄玄虚之感，我与娘子一般无二，那和尚却娓娓道来，让我陷入思索。那秃驴也贼的精，讲到此处见我意动忽然打住。开始合十念经，那模样似乎还吃了大亏，瞧着有些后悔。恰逢看到他的手腕处有无意中亮出的手环，这是咱们叶家堡宴请来的仙人，仙人最重信诺！”

妻子听到此处，紧皱的眉头这才稍微舒缓一点：“即便如此，可咱们那道符箓之前也商量着是给孩子留的家底，将来读个学堂，长点出息，不至于像你一样，就守着这四方天……”

瞬息间，叶侗年神色暗淡下来。

妻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打住。

“娘子说的是……”

妻子赶紧安慰：“夫君，奴家不是这意思。”

后者抬抬手，制止了妻子的解释，看了一眼还在啼哭的孩子，转身缓缓走到窗前。

窗外已然月明星稀，蛙鸣虫叫此起彼伏，远处邦声清幽，清冷的月光洒在后院隐隐绰绰的树林上，静谧如怡，却更显的啼哭声呱噪无比。

万幸他们处在街尾，加之此乃喜事，叶侗年人缘也不算太差，婴孩啼哭不止，周遭也能包容一二。

“娘子也知，我祖上是出过仙人的，那时气象，岂能用笔墨描述……”

妻子看着夫君萧瑟的背影，心中不忍，自知说错话头，此刻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不停地轻轻摇晃孩子，哼着歌谣，若然孩子止住哭泣，也许能稍稍抚慰一下夫君心中烦闷吧。

“族谱里的手札，祖上的描述犹如话本小说一般，我总是如痴如醉地反复拜读，每每读到祖上因执行叶家堡的仙家任务掩护同僚而死，甚至地域凶险无法收回法身，心中都是哽咽难耐。至此之后，叶家再未出过仙人，家族慢慢凋零，传到我这一代，已然独苗。本来孑然一身，总想着奋发读书，若能考中叶家堡的执事，谈不上光宗耀祖，也算能替先祖稍稍挽回一点颜面。无奈家徒四壁，也不通事故，不惑之年还无寸进，更无钱娶妻。若非娘子不吝，带着丰厚嫁妆委身予我，怕是到我这里要断香火，成了祖上的罪人！”

妻子也是感性之人，红了眼圈柔声道：“夫君不要说了，奴家看中的是夫君为人正直，才华横溢，却不迂腐，心中是一百个愿意的。”

叶侗年洒笑一声，转身缓缓走到床前坐下，看着还在啼哭的孩子淡然道：“娘子莫要框我，我这点狗屁倒灶，心中有数的。只是想着自己算是没希望了，咱们这点底子，也就养得起一个，老来得子，自然都想给他最好的。所以遭了才仙人的道，心中对娘子愧疚万分……”

妻子忽然想起什么，撩起衣服，生涩地将孩子凑近，嘴里有了东西，孩子渐渐不再哭闹，啜了几口便睡了过去。

妻子有些尴尬地低头：“初为人母，还不太熟。”

叶侗年看到这一幕也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笑地有些肆意，笑的有些晶莹滑落。

妻子看向怀里慢慢睡去的孩子，轻轻咀嚼：“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