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此中有真意(1 / 2)
早晨听到清脆的鸟叫声才幽幽转醒,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没心没事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我带着几分呆怔望着帐子的一角,伸手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尖锐的疼痛传来,我却咧着嘴偷笑起来。昨晚的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就像一个坠下悬崖的人,不仅没有命丧黄泉,反而在崖底找到了美丽的世外桃源,绝处逢生,那样的狂喜简直将我淹没。
我坐在镜前由着听雪梳头,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菱花镜里的女子年纪尚小,却已是面如桃花,眼睛明亮,好似流光溢彩,唇红齿白,嘴角不由自主地挂着微笑的弧度。我不禁又笑了起来,才只一天的时间,竟连自己都觉得和平日大不相同了。
听雪放下梳子,伸手替我理理搭在肩头的小辫子,若有所思地笑道,“格格今日好漂亮!”我的脸一热,心里犹疑,莫非我和四阿哥昨夜在院子里相拥的事被她们看到了?我紧张地看了听雪一眼,心里七上八下,见她还是一脸的笑意,便嗔道,“大清早地就来取笑我,也不怕冷水咯了牙。”
听雪也不言语,只是嘻嘻笑着,我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出声赶她,“数日子头一茬的桂花差不多要开了,你跟望月去花园里瞅瞅,有的话就赶早采起来,我让厨子烧桂花凉糕去,不过怕是比不了宫里大厨子的手艺。”
听雪点头,带了几分纳闷道,“早上起来就没瞧见望月那丫头,我等见了她再去,实在不行还有陈年的桂花呢,不如第一茬香便是了。”听雪说完便转身端了盆子出去,临行又是神神秘秘地一笑。
我转头有些恼怒地看着镜中似喜似嗔的自己,一面在心里暗骂听雪,一面起身往门口走去。初秋的清晨鸟儿在院子里欢畅地鸣叫,若有若无的香甜流动在空气中,我伸手掀开竹帘,却是怔住了。
院子里阳光明媚,满目大大小小的风车,或是挂在屋檐上,或是挂在树上、或是插在泥土中……一阵和着桂花香气的微风吹来,五颜六色的风车徐徐转动,地上风车的影子也徐徐地转动,那番美丽几乎让我晕眩。
风车有转运的意思,多买些,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我忽然明白了听雪的笑意,这院子里的风车何止一百?原来十四所言不假,风车真的能够转运。我看着色彩斑斓的风车,心中忽然百味杂成,热泪几乎盈眶,上天待我何其之厚?
立了秋天气马上便好了起来,不再热得让人懒得动弹,每日里天高云淡的,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阳光。每日枕着桂花的香甜入睡,早上醒来在帐子里就又闻到一阵阵幽深的香甜,直沁心脾,心里便无端地喜悦起来。
早晨上课时走了神,先生虽是略带责怪地瞪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训斥,我这才发现先生似乎也有些神思不属。只是我神游是常事,可是发生在先生的身上却显得有些怪异。
我上课的书房就在阿玛书房边上,这时屋外传来阿玛送客的声音。那是一种既热络又疏离的,带着几分恭谨的语气,应答的人语气客气而倨傲。我不经意地回头,却见先生正细细地听着,手中捏着书。
“先生,您认识外面那人?”我小声地问先生,先生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微微摇头。我仍是压低了声音,“那是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及善,为人极傲慢,可是……阿玛对他们却一直很是恭谨。”我的语气中带着失望,我从前并没有想到阿玛也有这样圆滑世故的一面,因为阿玛在我的心里一直更像一个做学问的人,
先生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半晌才慢慢道,“为官之道,你又知道多少?他们家都是太子的外家,身份何其高贵,便是骄横跋扈也是有资本的。”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连傲慢暴戾的太子都不喜欢,更何况是骄横跋扈的外戚?
午睡罢我让人在花园里闻得到桂花又看得到秋菊的阴凉处摆了桌子,听雪一边替我往桌上摆盘子,一边笑嘻嘻道,“格格如今越发有陶潜遗风了,以后咱们这院子便叫桃花源好了。”
我笑着点头,“那还要有良田美池,你再养些鸡犬,生个孩子在边上玩耍才好呢!”听雪红了脸,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便转身跑了。听雪和望月都比我略年长些,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说起玩笑来她们也都开始害羞了。可得让额娘以后给她们找个好婆家呢,我笑了笑,低头看起书来。
看了许久书,又抚了阵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才把书丢到一边。桌上有一盘螃蟹,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我兀自笑了笑,是不是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虽然仍旧不能足至名山,泛舟五湖,却可以守着自己心里的人,这样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正想着,耳边却忽然有人轻轻道,“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我扭头一看是四阿哥和十三,脸上立刻就热了起来。从那夜后我还没有见过他,只见他一身青衣,玉色的马甲泛着柔软的光泽,阳光下乌黑的眼睛定定地锁在我身上,淡淡的笑意渗着志得意满,越发显得他卓尔不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