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话 诅咒(1 / 2)
侍女霜儿推门进来时,在屏风后浴池里的朗意安如忙放低身子泡在水里,只露出了嘴唇以上的部位。
端着更换的衣衫来的霜儿站在屏风前,隔着那棵本该清冷可却四季都在所以便显得热情了的梅花,望着其身后的一片朦朦胧胧客气地问。
“姑娘,可要奴婢替您揉了揉肩背。”
霜儿的客气是机械的,仿佛是经过了很多次很多次的重复,然后被烙在了舌头上的诅咒。只要每次开口,那诅咒便会毫无征兆地复发。
朗意安如看向说着便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榻桌上,向着屏风走来的霜儿,她急忙将嘴从水里抬起来喊到。
“不用劳烦霜儿姑娘了,我马上便出来。”
待人和善,模样望着也不孤冷的朗意安如是有几分奇奇怪怪的,就像是寒冬生在冰天雪地里的白雏菊。有时渴望偶尔来那么两个处得来的人搭理自己,让自己活得不至于那么枯燥孤寂。有时又渴望自己融入那分不出层次来的景色中去,叫谁也别发现自己,好让自己安安静静地躺在风里躺在雪里。幼时,她会经常抬起自己的手,呆呆注视着十根可以活动自如的手指。观察覆裹在上面的皮肉纹理思考自己是什么?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又是什么?
现在她虽不会再似幼时那般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思考,但她的奇奇怪怪却成了焊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譬如她会和善的待人并与人相交,却不太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也总提防着与人过分亲密。仿佛只要过分亲密就会伤痕累累,如果保持些许距离便永远彼此相安无事。说到底她是不安全的,她渴望填满自己的空,却又害怕不空了的自己会失去自由,失去自我。久而久之,她也患上了霜儿舌头上一样的诅咒,甚至比其更加严重。
霜儿看着屏风后的朗意安如,她的神情有些惊惑,她惊讶眼前被她视为与过往的客人一样的人竟叫出自己的名字?又疑惑她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
“姑娘如何知晓奴婢的名字?”
从诅咒开始,便一直保持微笑的朗意安如想了想。
“我方才听到那位湘柔姑娘,唤过霜儿姑娘你的名字。”
一瞬间,霜儿如埋在一片无垠的草海里一直被踩在脚下的一棵小草,被她本以为会像过往的人那般,无情地从自己身上踩过去人扶了起来。她的鼻头一酸,心间酿起几丝暖意。
她凝望着这一刻让她觉得很舒服的朗意安如,温柔地言:“谢谢姑娘,姑娘您真好,竟还费心记下奴婢们的名字。”
被霜儿的感谢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朗意安如,迟疑了片刻后依旧面带微笑的回应。
“记下帮助自己的人的名字,这不是应该的吗?”
霜儿的话匣子仿佛是被朗意安如的好脾气一下打开了,她笑了笑带有点抱怨,很少很少的一点抱怨道:“我们主人是个仗义的很爱帮助人的大好人!但主人帮助的那些人大多都很是高傲,就像双眼被生在了头顶那般,根本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他们唤我们的时候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譬如大呼门口的、端茶的、穿粉衫的或是手指着我们其中一个说:你过来一下”
霜儿停了下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应当被她用最温柔的语气缓缓道出。